炒面

周末收看了抗美援朝题材电视剧《跨过鸭绿江》,有个情节深深触动了我:老百姓争先恐后制作炒面送到朝鲜前线,志愿军战士身背装着炒面的干粮袋行军打仗。饿了的时候,一把炒面一把雪,誓死坚守在阵地上。提起炒面,内心感到特别亲切,敏感的味蕾也渗溢出炒面特有的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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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时刚刚包产到户,人们勉强能填饱肚子。麦面、油和白糖还是稀罕物,老百姓的主食还是玉米面和地瓜。有限的小麦面粉一般要等到家里来客做面条、包水饺或者过年蒸馒头用,平日里能吃上一口炒面就成了奢侈的事。炒好一锅炒面,一般都是留给身体衰弱的老人和没长牙的小孩吃。可老人想着成年人要做农活,又想方设法省给他们吃,常为一碗炒面而相互推让。那暖心的话语,温馨的画面,至今想起仍令人动容。

炒面留给我最深刻的回忆是在乳山一中读书那三年。学校每月放一次假,虽然学校有食堂,但我们是分级部打饭,高三级部先吃,然后是高二级部,最后才是高一新生。有时候赶上老师拖堂,“走跑”的高手又太多,我们稍有疏忽就吃不上饭。回家一说,母亲愁眉不展地和父亲商量:“孩子一个月回来一趟,蒸锅馒头拿着吧,也只能补充几天,烙锅油饼带着吧,用不了两天就得长毛。”

思来想去,父亲灵机一动,提到当年到崖子镇田家“战山河”的时候,有的劳力从家里带炒面,干吃、用开水冲着喝都行,这真是一个解决问题的好办法。

第二天一大早,父母就忙活起来,点火温锅倒油开始炒面。这可是个技术活,没耐性的人做不了这个营生。父亲负责烧火,烧火不能性急,最好烧麦秧或者花生蔓,保持小而匀的火苗。火要是猛了,炒面就容易焦糊变黑,吃起来发苦。母亲拿着铁铲不停地翻动,把锅底部分的面翻到锅帮上,再把锅帮上的面翻到锅底,让炒面均匀受热。锅铲每一次从锅中划过,都发出清脆的声音。母亲目不转睛地盯着铁锅,观察面的颜色变化,颜色要变成淡淡的金黄,还有恰到好处的清香。只听母亲快速地翻炒几下,喊一声“好了”,父亲赶紧停止续草。

总之要想炒出一锅上等的炒面是不容易的,一锅炒面做好了,母亲出了一头的汗,父亲的汗衫也汊透了。妈妈把炒面晾晒在面板上,爸爸又把事先炒好的花生米碾碎拌到炒面里。等到面凉透了,放在一个塑料袋子里,扎好口,然后密封在一个铁皮饼干桶里,让我开学带回学校。炒面只要不受潮,密封得好,两三个月都不坏。

这下好了,遇到老师拖堂抢不上食,我也不着急。优哉游哉回到宿舍,用热水冲一碗香喷喷的炒面,就着母亲腌制的鬼子姜和疙瘩丝,胃里心里都是暖的。有的舍友不认识炒面,闻到了这诱人的香味,也纷纷凑过来。我也给他们泡上一碗,他们纷纷表示好吃。舍友任述高家里条件好,吃炒面吃上了瘾,常拿华丰伊面或者饺子来换炒面吃。炒面好吃不假,但只能吃个水饱,并不健饥,顶不到下一顿饭。课刚上了一半,肚子里就叽里咕噜响。

有些家在县城或者周边村的住宿生,家里人常常来送饺子、肉包子、韭饼、蛋炒饭等。她们吃着各式各样的食物,而我只能日复一日地喝着一成不变的炒面。到了高二,舍友再也不稀罕我的炒面,我也是越喝越够,越喝越烦,喝着喝着就想吐。可有时又饿得眼冒金星,只得不情愿地冲好炒面,像喝烧酒那样憋气灌进肚里。

升入烟台师范学院之后,再也没有吃过炒面,想想到现在快三十年了。但不管时代如何发展,人们生活水平怎样变化,炒面留给我的味道,只会像陈年老酒,愈加醇厚。父亲小心烧火,母亲边擦汗边翻动刀铲的情景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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