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深处

家兄在河南工作，经常说起河南幅员辽阔人口众多，还有一些即将消逝的古村落。正好这几年我比较关注古村落的人文状况，这不，刚刚出了正月，迎着料峭的春寒，我们一行人上路了。

从郑州出发，不到两个小时的车程，就到达新密市境内，我们此行的目的地是新密市牛店镇的曾家坪。沿着崎岖蜿蜒的盘山路，忍受着汽车的颠簸，看着车窗外纵横的沟壑，心里不免纳闷：“过去的先人为什么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聚族而居呢？肯定是有原因的。”

一下车，迎接我们的是一条汪汪叫的土狗，后面跟着一位老汉，隔着老远向我们挥手。土狗的样子虽然土一点，细看还是蛮可爱的，眼睛里透着温顺和机灵，四条腿粗壮有力，可能好久没见到客人了，显得格外欢实。当地的朋友给我们介绍老汉的身份：老曾队长，今年七十五岁，从小在山里长大，曾经担任过曾家坪的生产队长，现在和另一个村民在这里看山。我和老曾握手的时候，感觉他的手里很有劲，脸上刻满了沧桑，精神头很好，穿的不讲究，胳膊上戴着一个“护林防火”的袖标。

在老曾的带领下，我们沿着石板路走进了这个上千年历史的古村落。映入眼帘的是断壁残垣，坍塌的土坯墙，露着天的屋顶，路边半掩半埋的石窝子（老曾告诉我是用来舂粮食的），还有老屋顶上的五脊六兽，矮墙上的离离枯草，唯有几盆风干的仙人掌耷拉在那里，告诉我们这里前些年曾经有人居住过……大家很少说话，似乎都在思考着什么，村子里没有一点人气和烟火味道，只有树上的鸟叫声和呼呼的风声在耳边萦绕。

我们走到一棵倒伏的老树跟前，看了看上面悬挂的铭牌：“中文名：国槐；编号：41018300576；树龄：1000年；保护等级：一级；”再看看下面的日期：二零一八年九月，这不是刚刚设置的吗？老曾队长在一边说话了：“早就枯死了，弄上这个牌牌有啥用呢？我小时候这棵老槐树就是这么粗，但是枝叶旺盛，它见证了我们这个村子的历史啊，可以说曾家坪的子子孙孙都是大槐树的子孙，它看着我们长大成人。前几年我们村子整体搬迁下了山，大槐树留在村里，现在它实在是太老了，也没有人照料，看到它枯朽的模样，我心里很难受。”说到这里，这个坚强的老汉眼睛湿润了。

老曾还特意带我们去他出生的老屋看看，这是村子里比较讲究的一处老房子，老曾的祖宗开山劈石，就地取材，用当地特有的硅石，加上石灰泥勾縫，尽管多少年过去了，依然矗立在那里，显得古朴而厚重。我注意到门楣上方的石头上凿出的阴阳鱼图案，就询问老曾什么寓意？老曾自豪地说，他们这里是人类祖先伏羲的故乡，伏羲山是中华文明发源地，伏羲女娲曾在此正姓氏、演八卦、置嫁娶、开创中华文明起源，所以随处可见阴阳八卦的图案。

快到中午了，我们邀请老曾跟我们一起下山吃饭，老人一口回绝了，他说一是要看山，再就是趁着墒情好，下午要把山坡上的一块开荒地打起陇来，准备过些天种上红薯。

最后，老人好像想起了什么，特意向我们说到：“听我爷爷说，原来曾家坪的几十户人家，都是过去战乱年代上山避难的，还有山那边的刘家门和李家门，也是一样。现在太平了，山里的人越来越少了。说不定哪一天，我也会像老槐树一样，倒在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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