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伤

小侄子左一次右一次打电话叮嘱我不要忘记他的生日,生日那天一定要去吃蛋糕,我跟妈妈我要去给小侄子过生日,妈妈说:“不要来,每次当天来了就要走,瞎浪费钱!”我说:“这次我要在你们那待几天!”从电话里我就能感觉到妈妈的开心。妈妈说:“太好了!能陪我几天了!”

我还没上高铁她的电话就来了,询问我到哪里了,高铁上的时间加上地铁上的时间不足一小时,她整整打了四个电话。我从地铁出来,远远就看到妈妈手里拿着帽子正在翘首张望。我像孩子一样大喊,她立马快步走过来,笑眯眯地说:“怕你没打伞,我给你拿了帽子!”

我到了妈妈家,她告诉我已经做好我喜欢吃的鸡蛋糕,炸好了丸子,烧好了公鸡。让我先尝尝味道如何,可能因为以前妈妈炸丸子或者做鸡蛋糕,我喜欢直接用手捏着丸子或者撕一块鸡蛋糕趁热吃,凉了相反我就不怎么吃了。因为这事我还被妈妈训太好吃。如今她却主动切了一块鸡蛋糕让我吃,拿一个丸子塞到我手里让我尝尝,我似乎回到孩子时代。

妈妈拉着我说去她卧室聊聊天,她突然惊叫:“二子,你怎么有白头发了?”我笑笑说:“有白头发正常,我已经不年轻了!”妈妈立马说:“看到你有白头发,我心里真的很难过,我小儿咋就老了呢!”我看到她脸上露出的难过表情。我心里也瞬间有点难过,其实我一直恐惧这个年龄问题。我怕顺着妈妈的话说会更让她难过,于是不动声色故作轻松的说:“人就跟这韭菜一样,一茬一茬的,我们不老,孩子怎么长大,你看我儿子如果不上大学,有媳妇就能娶了,说到她孙子辈的婚嫁之事,妈妈立马转为开心,开始一个一个说起孙子辈的孩子们。

陪妈妈的这几天,我和妈妈一起去菜市场买菜,一起接送孩子,一起收拾打扫卫生,一起锻炼,我们一起做着普通人每天都做的事情,妈妈只要遇到认识的人,不等别人问起就赶紧跟别人说这是我闺女,我立马懂事乖巧的根据年龄喊人家叔叔或者阿姨。

晚上,小侄子闹着要我带他睡觉,让妈妈有点不开心,因为她想让我跟她睡,母女俩就能睡前再聊聊,因此小侄子还被妈妈说一顿。小侄子搂着我说我身上有他妈妈的味道,我瞬间心疼不能用语言表达,我的眼泪差点就出来了。想起白天我去接他,他看到我之后,一下子紧紧抱住我,大喊:“我姑姑来了!”惹得周围的人都转身看着我们娘俩,跟他一个班又住在一个小区的同学跟我小侄子说:“一看就知道她是你亲姑姑,看到她,连我都不要了!”小侄子连忙跟我介绍说那个同学叫什么,是他的好朋友。

我和妈妈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突然妈妈说:“我这几天过的是天堂的日子,你这一走,我的好日子就没有了!”我说:“我也没帮你做什么,算什么天堂日子?”妈妈说:“你爸爸去世后,我也没说话的人,一个人整天孤孤单单的,我也不喜欢出去,就喜欢窝在家里。你来了太好了,能陪我说话!”我的心瞬间被灼伤,父亲去世已经十几年了,妈妈就这么孤单十几年,我们做子女的总以为让她衣食无忧就是孝顺,其实陪伴才是最好的孝顺,我们姐弟仨这方面做的都不够。妈妈又说:“你这寒暑假得去XX,我能理解,所以一年到头,其实也见不了你几面。”我想到自己一旦有时间都会去孩子爸那里,确确实实忽略了妈妈,真是太对不住我的妈妈了。

我回家的那天,妈妈跟我商量能不能晚一天走,看着妈妈像个孩子一样的期待目光,瞬间觉得妈妈真的老了,也变得越来越脆弱了,再也不是当年那个风风火火刚强果毅的妈妈了。这时候先生还发信息催我早点回家,看到信息,我顿生无名怒火,我不想生是非,于是没有回信息。

为了和我妈妈多呆一会,我买了很晚的高铁票,吃过晚饭我才回去。妈妈执意要送我,我拗不过她,母女走了一段路,我告诉她我担心只有一个人在家里的小侄子,让她抓紧回家。而且她走得慢,我赶地铁需要快一点。妈妈这才停止送我。我跟她说赶紧回去,她却目送我渐渐走远,越走越远我已经不能用语言提醒她回去,我只好向她挥手示意她回去,我回了几次头跟她挥了几次手示意她回去,她依然站在原地目送我,我在小路的转弯处最后一次转身跟她挥手,消失在妈妈的视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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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下子想到龙应台在《目送》中写道:“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我想母亲应该就是这样看着我渐行渐远,看着我消失在小路的转弯处,然后她才转身回走。我的心里有说不出的酸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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