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有所用，却居无定所

周末。
早上拎着布袋子一开门，看到对门的老大姐提着小推车，也刚好开门。相视一笑，一起去早市买菜。
对门老大姐是从山东老家来儿子家的，帮儿媳带孩子，来了快一年了。楼道里多次碰面，慢慢地自然熟了。
我和老大姐边走边聊，其实是老大姐负责说，我只负责听，偶尔搭搭话。
这天越来越热了，昨晚我给在老家跟大儿子一家过活的老头儿打电话，叮嘱他把棉衣晒晒先放起来，等我回家再收拾，也不知我家老头有没有照做。你说我们老两口，老了老了还得分开。
那干脆让老伴儿也来吧。
那不行！大孙子上小学了，老头儿得负责接送。大儿子两口子开了个小卖铺，起早贪黑地忙，哪有时间管娃？唉，老头子一辈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冷热都不知道增减衣服，老了老了还得学着照顾孙子，学着做饭，也难为他了。再说他也不习惯。儿子结婚时他来了几天，说这个地方人生地不熟的，住得还这么高，不接地气，把人都憋屈死了。

你现在习惯这里的生活了吧？
还是不行。在老家，有一大群老姐们，大家天天早上一起去公园锻炼，完了去市场买菜，晚饭后再去公园溜溜弯，一天过得又快又充实。我们还约好每周两次去老年大学学画国画，每次学完一起吃个饭聊聊天，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的。到这里快一年了，还是不习惯。开始谁都不认识，现在慢慢倒是认识了几个人，不过刚刚熟悉一点，就又走了。
十七层有个老太太，来给儿媳伺候月子。老太太小心伺候，儿媳还是不满意，言语间经常说老太太不讲卫生了，照顾孙女的方法不科学了……老太太在我面前偷偷抹过几次泪。后来，儿媳把自己的妈接来了，老太太只好走了。
十九楼有个老头儿，来帮闺女接送孩子，一接好几年，好不容易孩子大了，不用接了，也呆习惯了，该享享福了吧？可前不久，儿子来电话，说孙子该上幼儿园了，老头子又去另一个城市帮儿子接送孩子了。
早，都买回来啦？老大姐问迎面拎着菜走过来的一个老太太。
她是十五楼的。刚来不多久。原先是她家老头子帮儿子接送孩子，一接就是三年。她在农村老家还有地，养猪养鸡，走不开。一个晚上，老头子突发脑溢血，送医院路上人就走了。他们那里有个风俗，在外边去世的人不能进村。那怎么办？不能让老头入不了祖坟吧？只好找了一辆面包车，找个熟人穿着借来的白大褂扮成医生，装模作样挂着吊瓶，装成还在抢救的样子，拉回了老家。
回到村里，把老头安置好，一家老小都不敢放悲声。好好一个人突然死了，家人能不伤心？可都不敢哭，硬生生扛了一天，才对外宣称没有救活，这才敢哭了。

老头过了七期，老太太把地给了别人，卖掉猪和鸡，把门一锁，自己来给儿子照顾孩子了。不来不行啊，儿子媳妇都有工作，都忙，儿子还经常加班。小学放学早，他们总不能天天请假接孩子吧。现在孩子多金贵，社会又复杂，没个人帮忙接送，谁放心啊。年青人也不容易，老人能帮就帮一把。唉，也是个苦命的人。
我原本打算等孙子上幼儿园了，就回老家，照顾老头儿，可老闺女又怀孕了，到时候可能还得去闺女那儿帮帮忙。你说现在年青人，啥都不懂，自己还是个孩子，怎么能照顾好另一个孩子呢？没人帮一把怎么行？
老年人退休后的生活依然没法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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