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树花开，一路故事

今天早晨，我需要打车去高铁站。朋友们要送我，我坚决不同意。我的原则是，这种事尽量不麻烦朋友，谁的时间也宝贵，今天又是工作日，我没理由让他们请假。

朋友说，有一个拼车群。拉我进去后，约好出发时间见面地点，我睡了三天来第一个安稳觉。

早晨我提前等在门口。出租车赶到后夸我守时。我问还有几个人？他说还有一个。

我们去下个地点接那个约好的人。路上司机打电话问她出来了吗？那女的说：我坐了公交车，不坐了。司机说：你不坐怎么不说一声？我们都去接你了。那女的听完就挂了。

我问接下来怎么办？司机说在城里等等。看看能不能接到拼车订单。

我问拼车多少钱？司机说25块。
我问我自己去多少钱？司机说80。
我说如果你接不到人呢？司机说那也得按拼车价给你算25块。

我看时间虽然来得及，但路上肯定得快跑，抢时间肯定不从容。我决定自己去，不用拼车了。

我说你别等了，万一等不到也是浪费时间。咱们走吧。
司机明显挺高兴，说那你给70块吧。

我们调头往高铁站跑，家乡春早，一树繁花。

走半路，开始那女的又打来电话。说她坐的公交车去不了高铁站。问车满了吗？能不能带上她？
司机听完就挂了。像刚才那女的挂掉他的电话一样干脆、利索！

这要在以前，我肯定会劝司机回去接上她。可今天我没有。我觉得一个不守信，不懂尊重别人的成年人，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出租车司机是黑龙江人。来昌邑是16年了。他说，老家有120亩地，前些年种地赔钱，卖了90亩。这几年种地又赚钱了，他把地包给别人，一亩地600块。早知道就不卖了。当年90亩一次性卖掉，只卖了9000块钱。

唉，天下哪有后悔药！司机感叹道。

我喜欢跟出租车司机聊天。特别是遇到有经历的人，我更愿意听他们讲故事给我听。

司机说，当年他哥哥跟家人怄气跑到昌邑，几个月以后发现昌邑人杰地灵，特别适合居住。哥哥决定留下来不回了，又招呼弟弟一家来昌邑。司机一家来时，昌邑房价才一千五一平。那时，还没想留在昌邑。等决定留下来时，昌邑房价涨到五千多了。

他们还是在昌邑买房安家了。如今父母也在昌邑。

我说你们真行。没有投奔亲戚就来昌邑了。

司机说，有个叔叔在潍坊。有意思的是，他们来了以后找到的叔叔。

我突然嗅到新故事的味道。侧着身子跟司机师傅说：你快给我讲讲，怎么来到这里遇到叔叔了呢？

司机说，他们本来是吉林人，后来搬到黑龙江。当年，叔叔的媳妇跟公婆不合，叔叔报名去车站工作，婶婶不让叔叔联系家人，叔叔听话，跟家里断了联系。几十年来，他们从婶婶娘家那边知道叔叔人在潍坊。来到后去车站打听，一直没消息。

那后来怎么找到的？我是对啥也好奇。

司机说，后来哥哥没事去车站溜达。看大门的老头跟哥哥搭话。他们从口音确定是同乡。哥哥还给叔叔递了烟。俩人越聊越热乎，最后问名字才知道原来眼前这位是多日寻而不见的叔叔！

这怎么跟电视剧似的？我感觉挺有意思。
是啊！还真有点戏剧性。司机说。

我继续听他讲故事。

他说，叔叔今年89岁。当年在部队当兵，很年轻便提干。叔叔的爸爸去部队探亲，领导觉得孩子表现跟好，接待下家长。席间，爷爷对共产党的队伍表示怀疑。担心万一被国民党打回来孩子的命运。领导一听就震惊了。老人离开后，部队首长觉得这家人政治觉悟不高，于是劝退。

叔叔退伍后，正赶上铁路扩编。叔叔有部队生活的底子，直接进了铁路部门工作。期间辗转多地，渐渐跟家人断了联系。

那叔叔没有给爷爷奶奶养老吗？
没有。爷爷奶奶早没了。

司机继续讲故事。

叔叔有四个孩子。孩子们都很有出息。有在北京做高管的，据说年薪几百万。最差的也是潍坊某局副局长。婶婶来潍坊十多年就病逝了。叔叔又娶了现在的老婆。现在的老婆有五个孩子，俩个小的来时十来岁，叔叔帮着带大成人。

那你叔叔现在挺享福了！这么多孩子，自己的孩子还那么有出息。

那也没有啊！司机说。

叔叔现在的老婆是农村户口，没退休金。按说铁路的退休金俩人生活可以。可老年人的通病他们也有。不定期被一些保健品骗骗，生病住院都拿不出钱。儿子们一分钱不给，回家给老爹带烟酒。兄弟几个还不忘提醒父亲，烟酒的价钱，多么高的档次。就是不给钱，也不知道咋想的。

我每次去看叔叔，都不在他家吃饭，不给他添麻烦。我也不宽裕，每次给他五百块。

我果然没看错，司机是个善良的人。

你叔叔不养父母，现在孩子也对他不好。是不是现世报？

是，这事真是对。司机对我的话表示赞同。

你叔叔这一辈子也够折腾的。

司机说：还没说完呢。

叔叔在铁路上班后，有部队特训的底子，直到五十岁时也能一次对抗四五个年轻人。叔叔在单位谁也不服，干啥事也认死理。领导同事都不喜欢。干一辈子，职务从高到低，最后去看大门了。

你说脾气这样，还那么听老婆的？

是啊，叔叔说，男人有脾气外面发，在家就得听媳妇的。

我心想：所以无底线的听媳妇的，遇到悍妻就不认爹娘了。

叔叔的故事说完了。司机师傅又自言自语说了一句：我的故事更多。只要是吃苦下力的活，我都干过。不过现在女儿大了，今年下半年也快结婚了。我们老两口去过去给女儿看孩子，就得离开昌邑了。总之现在好多了。

叔叔的四个孩子虽然过得好，但跟我们不来往。见一次感觉太高高在上了。我们又不图他们什么，好像害怕我们似的。其实真没必要，个人过个人的日子。我相信努力就能改变命运。

这一大段都是他说我听。不觉得高铁站快到了。

车窗外大片的樱花开了。春天好像眷顾家乡的每一片土地。天地间春意盎然，无限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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