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十个海子全部复活 ——海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几种解读

当代诗歌中哪一首流传最广呢？恐怕是海子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你有没有在QQ签名、微信名、房地产广告等等场合见过这熟悉的八个字呢？由此也能看到这首诗的影响。

每到春暖花开的季节，就不由得会想起这首诗。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海子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和每一个亲人通信
告诉他们我的幸福
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
我将告诉每一个人
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

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
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
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
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这首诗为什么会广为流传呢？倒也不是说它就是当代最出色的诗歌作品，而是因为它曾入选中学语文课本，那么多的学生都得读它、学它，考试的指挥棒在那儿挥着，它想不出名都难。
这首诗之所以会被选进语文课本，大概率是因为把它解读成了一首温暖的诗。
当你看到“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这八个字的时候，你的眼前一定会出现一幅美丽的画面：大海广阔浩荡，无边无际；大地冰雪消融，百花盛开，生机勃勃，望之令人心旷神怡。
喂马、劈柴，粮食、蔬菜，这些农耕生活时期的意象，给读者展示了一幅真实的世俗生活画面，平静，安详，这就是幸福的家常日子。
诗里还有对亲人和陌生人的真诚祝福，这不就是一首温暖的诗吗？

可是，在写完这首诗后两个来月，也就是1989年3月26日，海子就在山海关卧轨自尽了。《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就有了第二种解读：这是海子的诀别诗。
这种解读大有取代第一种解读之势。因为第一种解读没办法解释最后一句中那个突兀的“只”。“只”是说明海子拒绝了世俗的幸福、选择和这个世界诀别吗？还有开头的“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这一句，“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为什么要从永远也不会到来的“明天”开始才做一个幸福的人呢？为什么不从今天开始就做一个幸福的人呢？这些地方实在让人无法感受到温暖二字，更像是一个主意已定的人在决绝地和这个世界告别。

这首诗的第三种解读，来自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副教授倪文尖。
倪教授认为解读这首诗有一个关键词，就是诗歌倒数第二句中的“尘世”。有版本给“尘世”做了个注，说它是佛教、道教用语，指人世间，指的是现实世界。
倪教授觉得，海子在这首写于1989年1月13日的诗里是要做一个“TO BE OR NOT TO BE”的选择。
第一节，海子是想选择“TO BE”的，他想要世俗的幸福生活，但他却说这种生活要从“明天”开始，为后边埋下了隐忧。
第二节，想做一个幸福的人的海子，想把他的幸福告诉每一个亲人，甚至亲人都不够用了，他要告诉每一个人。
第三节出现了转折。当海子为陌生人祝福时，写出了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这个“你”的出现，就让海子这个“我”站到了对立面，站到了俗世幸福生活的反面。于是，就有了最后一句“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于是，海子的选择就转向了“NOT TO BE”。

后来这首诗退出了语文课本，也有可能是诗人自杀的结局，和诗里或隐或现地流露出抛弃生命的痕迹，太不符合生命意识教育了，还很有可能带来负面影响。当然，这也只是一种猜测。语文课本中的文章出出进进也是常态，作为语文教师，我从来没搞清楚背后的真正原因，只能是猜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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