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案

破案

在我没有想好用哪个题目之前，“破案”这两个字一下冲进我的脑海。那就先用这个题目吧。

话说1994年冬天，我的第一个小店在营业几个月以后被偷了。
那是我东拼西凑，借了五个长辈的钱才开成的店。下午刚进的货，晚上就被偷了。

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体验失盗的滋味。回到那个冬天的夜里，我感觉天都塌了。辛辛苦苦经营几个月，一夜之间化为乌有，这跟一户人家，好不容易养大一头猪，本打算留着卖掉过年，却被人半夜麻醉后抬走的感觉一样。

我报警后开始冷静思考。我尝试根据蛛丝马迹寻找线索。

当时我住在医院家属院。刚来的几个实习生经常来我家玩，偶尔也会蹭饭。那天他们正好也在，还跟我跑前跑后帮忙查看。栋儿那时才一岁多，他们也帮我看着孩子，我去外面查看、寻访。

一直到第二天白天没任何线索。我郁闷得如热锅上蚂蚁。但心里总有一个念头：东西不会就这么丢了。

第二天夜里，那几个实习生又来我家里吃饭。我让他们帮我看着孩子，我又要出去查找盗贼。临出门，我顺手抓起一件外套说，这谁的？我顾不上找自己的了，先穿一下哈。

我穿上外套。心想把人家东西掏出来，别到时候丢了。我两手伸进两侧口袋。右手掏出一张折叠很好的白纸。我开玩笑说，是不是情书啊？

我看那孩子笑容僵硬，很尴尬的样子。许是处于好奇还是什么，二十多年过去我真记不得了。总之，我慢慢打开那张折叠的白纸：

某某洗发水十瓶
某某面霜八瓶
某某一盒
某某一箱
……

我开始还念出声音，越念越熟悉。我头发都竖起来了！这些怎么都是我被偷的东西！？

我有点懵。再看那孩子脸都绿了。我问他，你怎么有我丢失东西的清单？你是从哪里弄到的清单？

我问完后才明白过来，是他做的案！我一下脱口而出，这清单是不是你写下来想去销赃？

他坐在我家沙发，胃里还有没消化完的晚饭。低头承认了。

我不忍心让一个刚毕业的学生就有这样的人生污点。于是，让他归还东西后再也没有声张。让我印象深刻的是，我竟然因为随手抓起一件外套就把案子破了！

再说回现在。

我在北京住的一楼。春节前后，每天夜里十点半到十一点一刻，最晚也有过十二点半。楼上总有猛烈的敲击声。如果十点半睡觉，刚睡着就被敲醒。肯定耽误一两个小时才睡。我半夜打物业电话，工作人员来了，问了隔壁邻居，邻居说不是他家敲击的。我分明听得清楚，声音犹如隔墙穿过，可人家就是不承认，也没别的办法。

春节前几天，每到夜里十点半，那魔咒般的声音必然响起。“咚、咚、咚”，我真不知道这家到底在敲打什么？有多少家具要修？还是夜里必须吃核桃？还是床不结实，睡一夜敲一次？

每天夜里，声音一起，我就穿衣服出去。我看谁家亮灯，就猜测声音来自谁家。楼上显然不是，隔壁邻居每次灯都亮着，可他不承认啊！我像困兽一般在前后院转悠，我就不信还闹妖不成？

年三十夜里这声音消失了。一直到正月初三夜又恢复了久违的寂静。我心里谢天谢地。那几天，声音不起还有点不适应。像那个很久以前的笑话：一个人住楼下，楼上每天回来的晚。回家后两只鞋子先后甩落。每天都：“咚、咚”，两下以后才安静。楼下邻居从开始闹心到习惯，每天总等两只鞋子落地才睡。楼上有一天突然在甩掉一只鞋子后良心发现。于是第二只鞋子轻轻脱下。可怜楼下邻居，苦等第二只鞋子落地，硬是等了一夜。

我虽然没有苦等那敲打声，只是突然的安静让我想起那个故事。但我肯定是欣喜的，总算可以睡安稳觉了。

初四夜里十点四十，噩梦再次开始。声音再次响起。一直到十一点十分。我用微信对话框语音录下来，那效果好像面对面录制。我找了隔壁房东，让他问问他家是不是听到声音？当时我想，如果他说没听到，那肯定是他家干的。因为这么大声音不能听不到。如果他说听到了，那可以排除是他家干的。那我就可以另外找线索。

房东很快回复，他家也听到了。并且说，也被影响多日了。临挂电话，他说一楼和车库有个夹层，可以去看看。

初五下午，我和老张从外面买菜回来。从地下车库往单元门经过时，我突然提议，我们去隔壁单元看看吧。老张说，好，正好去夹层看看。

我俩顺着几乎没人走的步行楼梯上去。夹层里没有一点声音。我俩推门一看，吓了一跳：里面坐着隔壁单元的大哥。他平时做保洁，也捡拾纸壳子等杂物。平时就跟他熟。他见我俩上来也有些吃惊，问我们来干啥？

大哥面前摆一盘象棋。我坐他对面，用棋子比划我对声音来源的猜测。还用两个棋子撞击，模仿那声音大小。我说跟他们单元其他邻居不熟，求他帮我问问是谁家夜里敲打。

大哥答应了。说跟他的邻居谈谈。我们继续聊天。我问他几点睡？他说都是一点。并说自己都是在这下棋到十点半，再收拾下回家睡觉。

期间，大哥的棋友来了。积极参与我们的讨论。

我继续吐槽被打扰的心情。还说，长期下去肯定崩溃。前阵子新闻，有个二楼养狗，每天半夜狗叫，凌晨也叫。一楼不堪其扰，苦劝几次未果后，提刀相见。最后酿成血案。

大哥突然话锋一转，问我们去哪里了？买菜了？

我回答去婆婆家了，顺便买的菜。

大哥说，好了，放心吧。以后这声音保准没有了！

我和老张心有安慰地离开。不管怎样，也算找到可以托付的人。我们离开后，又去了隔层另一个门，进去一看满满一屋子捆绑好的纸壳。心想：这大哥可真能干啊！

回到家里，我前思后想。突然灵光一现：这声音是那老大哥弄出来的！

他夜里下棋到十点半。棋友离开后，开始他的“收拾”。他把白天捡到的纸壳子拆开捆绑。这期间需要敲打、脚跺。我们小区很安静，夜里几乎没有声响。他在一楼和地下车库夹层，声音上传，犹如隔壁传来。春节期间他没有干活，初四开始“营业”。他每天一点多才睡，自然不觉得十一点已经很晚了。

我和老张找到隔层，老哥说不定以为我们早已知道是他。又一次误打误撞，问题解决了。

初五夜里，我没有等“第二只鞋子落地”就睡了，一夜安静。
初六夜里，依然安静。

我突然有种感觉，一些不该发生的事情，总会在适当时候不攻自破。比如谎言。比如欺骗。比如背叛和罪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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