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花是个流浪汉,我是在蓝毗尼的郊外认识他的。
那个时候他已经流浪十年了。
他和我说,夜里的时候,从我们前面的这条路,慢慢走到中华寺。
树林子里会有求偶的狐狸,它们发出此起彼伏的叫声。
一路上都是亮闪闪的荧火虫,这些小小的飞虫,会扑棱棱飞到你的脸上。
他对旅行中声音的描述,将我带入另一个世界。
在韩国寺,整个寺庙只有一个僧人。
每天凌晨五点钟,他会“铛”地一声敲响钟声。
大殿空旷,有平常五间房子那么大,那一声寂寥的钟声传得很远。
然后,一盏灯亮起来,两盏,三盏,四盏,五盏……
他慢慢将大殿的酥油灯,一盏一盏全部点起来。
整个大殿在油灯中,渐渐明晰起来。在油灯的海洋中,只有这么一个僧人。
韩国寺,每天都是这样。他只是在点灯,只是在敲钟,却让人看到“禅”就在这里。
后来,我们一起住在中华寺。
晚上,我们一起坐在寺庙的雕花长廊里聊天。
九点钟的时候,大殿里传来钟声。
花花伸出食指放在嘴边,说,听着,马上就要唱了。
没过多久,大殿果真传来僧人的唱诵,伴随着一下又一下,间隔悠长的钟声。
我们两走到大殿,坐在大殿清凉的地上。
“此身名为报佛恩……铛……大慈观世音菩萨……铛……菩提众生共登彼岸……铛……”
唱诵声伴随着一下又一下的钟声,在尼泊尔燥热难耐的夏夜,让人感觉到丝丝的凉意。
后来,我在家里,一遍一遍听手机里录的中华寺僧人唱诵。
蓝毗尼的旅行鲜活地浮出来,僧人,花花,阿辉,求偶的狐狸,漂浮着萤火虫的乡村小路……
夜里头顶上慢悠悠转动的风扇,被汗水黏成一绺一绺的长发……
蓝毗尼园中的娑罗树上,挂满了五色经幡。僧人们盘坐在树下沉思默想,脚边放着钵盂……
越来越多地尝试用声音来记录。
傍晚的大学里,湖边的路上没有人,橘色的路灯亮起来,广播里流淌着轻盈的歌声。
临近新年的时候,高明讲寺的僧人们在大殿诵经,诵经声充溢着寺庙的每一个角落……
清晨的村庄里,一只公鸡叫起来,紧接着,一只接着一只……
凌晨的早餐铺子,还没有食客,油锅里的油“啵啵啵”地响着,油条慢慢地长大……
记录的声音再次被播放,不小心录制的电话,电话里聊着家常,都是平常的烟火。
躺在摇篮里两三个月的小孩,忍着不哭“咿咿啊啊”唤着父母……
…… ……
再次听到声音的时候,空气的温度,风的味道,手指抚摸到的触觉……
混合着缤纷的颜色,如同潮水,一股脑地涌进来。
无论多少岁,依然是鲜活的。
不信,你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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