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过的日子,难过的年

我十岁前的童年记忆,都镌刻在瓦窑头村。小学四年的读书生活,我没有记得学习成绩排队的不安。一本语文,一本数学,一块石板,书包里除了这个简单装备,便是弹弓与玻璃弹珠。“能及格吗”,这是大人们关心孩子常挂在嘴边的话。我们像山坡上散养的小羊,在阳光下吃草,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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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两和面卷子,还是雪白的馒头;无论是粑粑干面,还是软面饽馍馍;无论是清水米汤,还是鸡蛋拌汤。都没有与那该死的分数建立某种必然的联系。只有姥姥从小贩挑着的菜筐里,抓起几根韭菜,与小贩为不超过伍分钱的菜钱争得面红耳赤,我这个当学生的自然挺身而出,出面核实斤两与价钱。姥姥埋怨我没算对,小贩却夸我算术没白学。说真的,我那时并未读懂姥姥递来的神色。当父亲把我的作文本丢在炕头,那有分量的响声立刻给我带来不安,“狗屁不通”,我脊背发凉,深知父亲当着姥爷的面,故意掩饰自己的不满。我眼角的余光,只对他宽厚的手掌有没有举起而特别在意。

五年级开学,我转入新学校就读。每周的小测验,期中,期末考试的排队,打破了我内心平静的节奏。数学考了“97分”,父亲仍一脸不悦,那3分为什么能丢,问的我无路可逃,我不由想起姥姥。作文被扣三分,父亲说,分扣少了,写得未脱离俗套。我想起姥爷读我第一次写给他的信时,那些歪歪扭扭的文字,嘴角抽出那种难以掩饰的感动。

我认真地听父亲解剖我这只麻雀。原本以为可以获得某种春节重奖的承诺,却不想父亲摇头,表达未得“双百”的缺憾。等到他掩门出去,我才将脖项一扭,嘴唇一撇,鼻孔里哧哧两声。春节寒假前设置期末考试,为何不放在节后考?我对中国教育制度中的安排颇有微词。那可恶的成绩或多或少影响过年的心情,反而觉得“好过的日子,难过的年”,正与原先那句百姓谚语恰恰相反。

读初中后,遇到成绩波动,只听父母在枕上长吁短叹,覆去翻来,直至很晚,方渐渐安顿。成绩差强人意,在眼皮下晃得心烦,我终被获准,二舅负责“押解”,“流放”似的被打发到瓦窑头去过年。我表面显出失落,内心装满欢喜!为获取这份惊喜,天黑回到久违的小院,隔着窗子,姥姥在屋里听一句,应一句,一面扣着钮子,一面开门。卸去假牙的脸上盛着让人心花怒放的笑容!

又过年了!此记,借以感谢从严施教的双亲,感谢善意呵护我的外祖父外祖母!让我粗糙的外表下,始终有一颗温暖细腻的童心,在中年的生活里,含泪而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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