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荸荠,故乡的味道

每到冬天,准确地说,每到年底,人的心情总会有些微异样之感,暖暖的,痒痒的,夹杂着丝丝急躁躁的感觉,难以名状。越是临近春节,这种感觉越是强烈,尤其是听到鞭炮声响起的时候。

这种感觉或许总能催人总结与展望,增添对过去的回忆,追加对未来的期许,但现在对我来说,却是那些萦绕在脑海中的挥不去赶不走更擦不掉的故乡的味道。

去年冬天,陆陆续续地写了一些回忆儿时乡村趣事的小文,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不再沉浸在那些回忆里了,但前两天偶然间看到一个挖荸荠吃荸荠的小视频,便又一下子勾起了我小时候挖荸荠的情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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痒痒的心情,正值可以记录的时间点,那就随意写上几笔,用以抚慰这年底的难以名状的感觉吧。

荸荠,老家话“布荠”,在南方叫地栗,早已成为是蔬菜市场的宠儿了,它们是狮子头的绝佳配料。南方的荸荠个头大,直径三到五厘米,比本地小鸡蛋小不了多少。相比我们小时候挖的野生小荸荠,这种荸荠水分多,甜度和糯度都低一些。虽然也会买来吃,但不管是在口感上还是在感情上,这些外表光鲜的庞然大物,却怎么也不能和我小时候挖的那种野生小荸荠相比。

 

小时候挖的野生荸荠,即使最大的也不会超过三厘米,虽然小,但却极其紧实,既甜又糯,它们野生野长在东岭的几个汪塘中。老家山东冬季少雨,村里那三四个分布在大坝两侧的长着荸荠的汪塘又比较浅,一到冬天就会干涸,干涸之后的汪塘便也成了我们的乐园。

 

荸荠从春天开始萌发嫩芽,叶尖筒状中空,样子特别像新生的洋葱叶子,但比洋葱叶子更细更长;夏季随着汪塘水位增加,荸荠绿油油的一片,根深叶茂,远远望去像一片青青稻田;秋季的荸荠杆在寒风中慢慢枯黄,所有的养分都储存到自己的根部,荸荠也就慢慢成熟了;冬天,汪塘水干,荸荠杆已经完全干枯,根部的荸荠也犹如和母亲剪断脐带的新生儿一样,脱离母体,藏在黄泥巴里,静静地等着村里的孩子们去挖掘。

 

孩子们三五成群,或者迎着淡淡的日光,或者顶着凛冽的寒风,踏着青青的麦地,扛着小镢头,挎着小篮子,拎个塑料袋,嘻嘻哈哈地奔向东岭上的那几个汪塘,期待着满载而归。

 

到达目的地后,便各自为营,选好自己要开挖的荸荠塘,就埋头苦干起来,一镢头一镢头地刨。通常上面挖出来的都是很小的荸荠,越往下挖,挖到的越大,也越多。但是汪塘的土都是黄泥岗,还夹杂着石块,开塘也是破费力气,因此力气大的男孩子就特别占优势。他们开的塘子,既深又大,挖到的荸荠也既多又大,让人心生羡慕。

 

一旦一个荸荠塘开好之后,挖起来就要格外小心,用小镢头两侧的尖,慢慢勾拉周围的泥巴,看到不同于泥土的颜色的暗红色的荸荠后,就要用手抠出来,否则锋利的小镢头便会将它们劈成两半。

 

野生的荸荠毕竟不同于大面积种植的荸荠,数量不会很多。也正因为如此,小时候挖荸荠的那种感觉才更加特别,类似找知了猴或者粘知了,每每挖到一颗,内心便会喜悦无比。大家常常会去互相窥探一下别人的战果,比较着,较劲着,大家既是伙伴又是对手。不知不觉中驱走了严寒,忘记了劳累,更顾不得自己那被黄泥沾满了的手脚以及衣服,那是怎样的一种天然的野趣啊。

 

这所有挖荸荠的动力,只存在于带着自己挖的荸荠回家后,洗净,锅里舀上清水,放在煤球炉子上,“咕噜咕噜”煮熟,然后吃到嘴里的那一刻。撕去荸荠的毛尖部分,扒掉荸荠身上的暗红色外衣,乳白色的带点黄色的半透明的荸荠肉就脱壳而出,整个塞进嘴里,嚼一下,“咯吱吱”作响,香甜脆嫩,绵糯可口,一种独特的大自然的清香,让人回味无穷。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那种滋味,已经将近三十年没有尝到了。

老家东岭上的汪塘也早已被填埋完毕,不见了踪影,更要到哪里去寻那精致小巧可口纯天然野生的荸荠去呢?即便是还能寻到野生的荸荠,但那时那地,也终究是回不去了,那时那地的荸荠,以及那时那地的小伙伴们,也注定只存在于记忆中或者梦中了。

 

随意作一首打油诗,来给这篇作结吧:

春芽夏旺秋日黄,
入冬荸荠塘中藏。
引得村童寻宝去,
三十年后思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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