饲养院轶事

走集体的时候,每个生产队的牲畜都要集中饲养,饲养院因此诞生。圈牲口之地叫饲养院,喂养牲口之人叫饲养员。饲养员负责铡草料、拴牛马、出粪、垫圈、打扫牲口槽子、接生、饮牲口。有时要从井里挑水给牲口洗刷身上的泥,牲畜生病还要拉着牲畜步行到公社兽医站看病。

饲养员的住所,又是社员开会的会议室、会计算账的办公室,还是接待来宾吃住的“旅馆”,农闲时,社员又凑在这里拉胡琴唱戏,抽旱烟侃大山,生产队的许多“重大决策”都在这里出炉,这里是村里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
饲养院除了队房外,还有牛马圈、大车棚、草料房、农具库、粮库等,生产队全部家当基本都集中建在饲养院里面。从上世纪五十年代后期人民公社成立到八十年代初存在了二十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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饲养员喂马

涨姿势的图片

故乡的饲养院就在墨水河北畔,村西的一个大院里,饲养院北、西、南三面靠山,东面是一条车马大道,能够通往乳山寨镇驻地和夏村。饲养院北院墙紧挨着村的东西主路,院子西侧是大车棚,东侧是两排畜养牛驴骡马的大牲口棚,南侧是一排羊圈,羊圈分内圈和外圈,内圈是盖顶的,可以为羊遮挡雨雪,外圈是敞开的。饲养院北侧的两排房子是粮库,梁头要比普通住户高许多,外面是用青石砌成,是整个村子里最气派的房子;院子中间是一个大粪坑,牲口的粪全倒在这里。
生产队饲养的大牲口有牛、骡、马、驴四种。耕地、耙地、耱地、用牛;种地、碾场、拉大车用马和骡子,拉碾子、石磨用驴。因为那时没有机械化作业,牲口的数量就代表了一个大队的生产力,牲畜是队里的宝,因此对饲养员的挑选就很严格,挑选的饲养员要大公无私、吃苦耐劳、对工作有责任心,还要有喂养经验,对牲口有爱心。饲养员的权可是不小,农忙时节生产队长安排好近期的营生后,凡是涉及用到牲口的,拉车、拉犁、拉磨等“工作”就由饲养员“量才使用”。
无微
不至

车村的饲养员都是政治觉悟高、有责任心的贫下中农,地富分子和他们的子女是没资格担任的。饲养院养着三十几头大牲口,送粪,交公粮、社员的红白喜事都用得着。所以,饲养员的责任心影响着一个队的兴衰。
我们队有三个饲养员,郭世松、李长河和郭大勋,干得最好是郭世松,他个子接近两米,人送外号“郭大个”,村里的老人常唠叨,大个是好,就是费布。他是一名参加过解放战争的退伍军人,也是一名共产党员。他少言寡言,不善言谈,可是对牲畜有爱心,他给每头牲口都起了名字,平时经常和牲畜絮絮叨叨,村里人都说他能听懂牲畜的话。他体格好,干活不惜力,在当饲养员期间,由于他的精心喂养,队里的大小牲口膘肥体壮,繁殖力强,成活率高。特别是繁殖了十几头体力强壮的骡子。当时乳山寨公社为此还在我们村召开过骡马现场会,学习他的饲养经验。三个饲养员除回家吃饭外,白天黑夜就坚守在饲养院,负责牲口们的“吃喝拉撒睡”。饲养员虽说不用上山,但是活计很累,从清早忙活到深夜。

最累的活是铡草,几十号牲口的草每天需半天时间铡完,铡草很有趣,两个人一个坐在小凳子上,一条腿的膝盖上系着膝垫。另一个站着扶着铡刀把。村里的孩子们经常义务为“郭大个”入草,坐着的人用双手把麦秸墩齐往铡口里送,拴着膝垫的膝盖也向前顶着。一送一铡,很有节奏,非常协调。“嚓啦嚓啦”“嚓啦嚓啦”的响声很动听,象一首美妙的音乐。
饲养院是村里最热闹的地方,一年四季的农事都是从这里开始。春天来了,姑娘小伙们被队里派来倒粪,要把这些粪全部翻出去,趁着天热沤好就能送到地里了。粪坑散发着臭气,不过那时候没有化肥,庄稼要想长得好,全指望这些粪肥。庄稼人已闻惯了这种味道,也不觉得臭。小伙子为了显示自己能干,赢得姑娘的芳心,越干越有劲,挥汗如雨,汗水融进了那热气腾腾的粪里,也融进了小伙子们对美好生活的希冀……

上了一点年纪的就准备种子。从粮库里把种子拿出来,经过筛子筛、簸箕簸,选好各种作物的种子,直等播种。耕地的、摇耧的要修理好耕种的农具。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队长一声喊:“上山……”,长长的队伍从饲养院出发,男人背着耧,女人拉着牛,牛背上驮着种,他们是那么雄壮、那么朝气,像出征的士兵一样斗志昂扬,走向田野,走向希望……到了中午、晚上,种地归来的人们把牲畜交给饲养员,饲养员把它们喂饱喝足,让它们精力充沛地投入下次的战斗。
吃了夜饭,做完作业,爱听故事的孩子们就不约而同地来到饲养院的队房,听郭大个讲他亲身经历过的战争故事,他在军队里上过识字班,读的书也不少,一肚子的南朝北国,他经常给我们讲《薛丁山征西》《三请樊梨花》《李三娘挑水》《三打白骨精》……我们都不舍得离开,直到父母来到饲养院,扯着耳朵把我们揪回去。
冬天来了,饲养员是村里最忙的人。白天,要给牲畜铡草料、筛草料。常言说:马无夜草不肥。半夜,三个饲养员还要提着马灯轮班给牲口填草。第二天一早,饮完牲口就打扫牛马羊圈,把粪倒进粪坑。到了牲畜下崽的时候,饲养员们又成了接生婆。整夜不能睡觉,无冬历夏刮风下雨都得守着牲畜。就这样,一直到牲畜下完崽才能松口气。

HALLOWEEN
有时队里的牲口病死或者难产死了,也舍不得扔掉,烧着热水把牲畜收拾下,就在饲养院的那口大锅里炖。有一次,队里死了一头驴,社员们听说吃肉,都来到了饲养院。在那个年代,吃一顿肉顶过一个年。队长手握一个大勺子,社员们手里端着锅碗瓢盆,不管什么器具,队长每人只给一勺,“多管饱,少管了”,每个人都打打牙祭。
许多年以后,饲养院已经被全部拆除,办起了水厂。现在偶尔经过那里,还是会想起关于饲养院的那些事,我爹说,日子过得可真是快,想想儿时那段快乐的时光,就像打了个闪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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