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的礼物

那天晚上,我在乡村路上散步,我的忠实的狗儿在我的身前身后奔跑撒欢,天空中澄碧如洗,半个月亮照耀在天空,刚好能隐隐地照亮我脚前的路,月亮周围,稀稀拉拉地散落着几颗明亮的星星,远近稀密的程度,是恰恰好的一幅图画。风在轻柔地吹,路旁的树木草丛以幽暗的形态缓缓地摇摆,空气清新得不像是真的,环顾四周,唯我一人!似乎天地之间如此的美好,是为我一个人准备的。
我忍不住在心中感叹:命运待我何厚,以如此美好珍贵的礼物馈我!

茨威格说过一句名言:她那时候还太年轻,不知道所有命运赠送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我年轻的时候,对此同样一无所知。
曾经为了很多不值得的人和事,付出了大把的时间和精力。最典型的是应酬,所有这些应酬,都披上了“为了工作”这个迷惑人的外衣,而其实几乎都与工作没有什么必然的关系。为了这些所谓的工作应酬,浪费了大量的时间,消耗了身体的健康——虽然没有发展到严重的疾病,却也身体肥胖、行动慵懒,整天无精打采,晚上喝了酒自然是只会呼呼大睡,第二天晕晕乎乎,工作也做不好,书也看不进,大把的时间就这样浪费了。而我不知道,那些大把的时间、身体上的损耗、精力上的浪费,都是命运要求我付出的价格,而我得到的呢?回想起来,也许只有喝酒那一时半会儿的豪爽和快意。
随着年龄渐长,我看到命运不仅在赠送礼物时要在暗中标出价格,它还有一套奇特的计价方式:越是珍贵的礼物,它所索要的价格越是低廉,而很多劣质的产品,它却标出天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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茨威格上述这句名言,出自他的小说《断头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传》。1770年,奥地利宫廷出于政治需要,将14岁的公主玛丽·安托瓦内特,嫁给了年仅16岁的法国波庞王室的太子,也就是将来的路易十六,19岁她成了法国王后。一面是如山的责任和压力,另一面是奢靡无度的享乐生活,年轻的王后选择了后者。她热衷于舞会、玩乐和庆宴,奢侈无度,有”赤字夫人”之称。到了法国大革命爆发的前夕,人民和皇室的矛盾已经到了白热化的状态,战争一触即发,然而玛丽依然花大量钱财举办舞会,购买奢侈品,甚至重金打造宫殿,最终,1792年8月10日巴黎人民起义,推翻了君主制。她和国王于次年10月被判处死刑,送上了断头台。
茨威格由此发出了上述感叹。
类似的情形,今天仍然普遍存在。常常有这样的报道见诸媒体: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嫁给了一个富商,过着悠哉游哉、无所事事的生活,数年之后,红颜老去,回头看收获,也许只有虚空的灵魂。还有的拆迁户,或者买彩票中大奖的,一夜之间从清贫而至暴富,终日赌博、游乐,直到到手的钱财又如流水般逝去。而更糟糕的是,伴随这些失去的钱财,很多人还失去了勤俭的品德,养成了好逸恶劳的坏品性。

与之相对的是,有一些极其珍贵的礼物,是你稍微花一点代价就可以获得的,例如读书。请你想一想:一个生活在几百几千年前的人,把他毕生的思想、感悟、经验都写在一本书里,你只要稍微花一点时间就可以得到,这是多么划算的一件事?有时候,在书里,一个美妙的句子出现在你的眼前,让你心动、让你感叹,让你叫好不已,这样的快乐,是多么难得?
新鲜的空气、清澈的河水以及美丽的风景,是自然赋予人类的极大恩赐,而且本来是免费的,遗憾的是,随着工业化、城市化的迅猛发展,清新的空气和风景渐渐成为奢侈品,人们往往需要奔波跋涉数百上千里,来到人潮汹涌的风景名胜区,才能得到。
妻子在我们的小院子里种了一点蔬菜,有菠菜、有青菜、有萝卜,那天我们摘了一点茼蒿,妻子清炒了一下,送入口中的第一口,我们俩就大赞好吃——我无法描述那一股清香味,但是,与从菜场买回来的茼蒿相比,它就是好吃得多。
我们俩分析了一下,之所以好吃,大概有两个原因:一是新鲜——从地里摘下来,到端上餐桌,不超过一个小时。二是在成长过程中,没有用化肥、农药以及任何其它各种莫名其妙的东西,属于纯自然生长。
要吃到这么好吃的蔬菜,要付出的代价是平时的一点儿劳动。

音乐也是一件美妙的礼物。当你的耳机里响起一段优美的旋律,一个纯净美丽的声音悠扬地演唱出动人心弦的歌曲,你会感觉你的心弦被拨动,你的魂思被牵引,你的心在不断地安静下来!你会惊叹:世间居然有如此动听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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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似乎是命运赐予人类的一件奇妙礼物,它向每个人索要的价格不一样,但总的来说,价格不菲,但我们似乎不觉得昂贵。
82岁的杨振宁先生在迎娶28岁的翁帆的时候,感动地说:翁帆是上帝给他的最后一件礼物。杨先生应该感动,但谁又不是呢?爱情无关乎年龄,不论在你人生的哪个阶段,有一个人无条件地爱上你,你不应该为此感动吗?他(她)愿意无条件地为你付出、在你高兴的时候开心,在你伤心的时候难过,他愿意把自己的心思和情感融进你的,这是多么难得的一件事!
一旦你堕入爱情,命运就要你付出心跳加速、脸红耳热作为初步的价格,接着它要你整天魂不守舍,心神不宁,然后又在让你收获阵阵狂喜、兴奋、甜蜜的同时,时不时送给你焦虑、烦躁、甚至伤心、痛苦作为代价。
英国国王爱德华八世为了与一位美国女子辛普森夫人结婚,主动放弃王位,成就了一段“爱江山更爱美人”的佳话。
藏传佛教六世达赖仓央嘉措,爱上了一位美丽的姑娘——玛吉阿米,然而他的身份不允许他有俗世的恋情,他在诗中痛苦地写道:“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不幸的是,没有这样的双全法,最终他早早付出了生命。
元好问在《摸鱼儿•雁丘》中写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因爱而付出生命的人,自古以来不知凡几。中国古代由于坚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棒打了无数情深意浓的鸳鸯,一些情真性烈的男女走上了双双殉情的道路。去过丽江的人应该都听过,古代纳西族很多年轻人因爱来到玉龙雪山殉情。

当爱情发生的时候,命运向你索要的,是你生命的一部分,甚至是,全部。
不过,似乎人们并不以为其价格昂贵,相反,文学作品里连篇累牍地颂扬爱情,如《孔雀东南飞》,焦仲卿与刘兰芝,因不能结合,一个举身赴清池,一个自挂东南枝。还有裴多菲那句著名的诗句:“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你瞧,诗人说了,爱情比生命更宝贵。英王爱德华八世为爱情放弃王位,似乎也没人批评他撂挑子不干不负责任,相反几乎一片颂扬之声。
这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看起来,没有什么是可以白白得到的——除了清风明月、山溪鸟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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