缝缝补补又三年

前几天,孩子说想奶奶了,考虑到她已经读初四,课业负担也比较重,于是商量母亲到城里来住几天。她带了换洗衣服,给父亲蒸了一锅发面包子,坐着公交车来到了我家。母亲是个闲不住的人,做饭、洗衣、拆补被套,劝都劝不住,于是索性让她去忙活。
有天我打完篮球回家,两个脚趾头从袜子里钻了出来,脱下袜子随手扔进垃圾筐。母亲有点不高兴了,说我不会过日子,好好的袜子,补补还能穿。最让我意想不到的是,她的随身行李里竟然有一个老古董——木头做的“袜桩”。她把袜子洗净,把袜子套在“袜桩”上面,然后戴上老花镜,细心地用一块小小的补丁,在袜子内侧把窟窿补上了,母亲的手艺很好,细致的针脚丝毫不出丑,补过的袜子重新穿在脚上,是一种久违的温暖。儿时母亲为全家人缝补衣服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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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无非是过年或者新学期,父母才给买两三次新衣服。因为经常爬树捉鸟、下河摸鱼、攻粪台、顶腿……,空来雾去的,有身好衣服也没有个好穿。过不了几天,衣服就有了窟窿和口子,细细想来,每个补丁都有一个“惊险”的故事。有的是爬树挂的,有的是玩火烧的,有的是和伙伴摔跤磕的。衣服破了,心疼得要命。有时候不敢和家里说,于是找来针线自己缝补。口子是缝上了,可是缝补处拧成了一个大疙瘩,奇丑不比,于是只得和家长坦白。

那个年月,一年到头就这么几身外套,基本是入冬一套,春秋一套,到了夏天除了上学穿个汗衫,放假基本都是光着上身,所以衣服磨破的速度也快。很多大人小孩都穿着打补丁的衣服,谁也不觉得丢人,更没人笑话。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很多人家都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老大的衣服穿小了老二接着穿,老二长高了老三再接着穿,因此老三衣裤上的补丁就更多一些。我有个姑姥姥在青岛制药厂当工人,城里的条件要好很多,于是她孙子晨晨的衣服退下来,就找客车捎到我家。虽然都是半旧的衣服,有些衣裤都已经破了洞,但是每当收到这些衣服,父母都感激涕零。母亲就把衣服洗了,缝补好,有了这些衣服,家里能节省不少开支。
每次补衣服,母亲就会拿出针线笸箩,戴着顶针,穿针引线,那聚精会神的样子不亚于一个做外科手术的医生。她干活麻利,找色差小的碎布当补丁,巧妙地缝在衣服内侧,针脚也细,基本看不出来。有的家长不管三七二十一,随便找块鲜艳的补丁补在一件浅色的衣服上,穿在身上竟俨然成了小丑。胡同里有几个孩子衣服摔破了,经常过来找母亲缝补,我妈都是有求必应。我表姐在乳山笙歌集团上班,母亲就经常和她要一点“破铺衬”用来补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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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上,我经常在油灯的一侧看书识字,母亲凑在油灯下缝补衣服,而父亲则坐在炕沿下搓草绳,结网包。有时半夜醒来,见母亲还在灯下耐心地穿针引线。衣裤上那些不同颜色的补丁,像艰难岁月里开出的花朵,在母亲的手中绽放。
到了九十年代,告别了票证时代,老百姓手里有钱了,人们很少穿打补丁的衣服。近几年,就是扔进垃圾箱的旧衣服,也没有带补丁的,补丁渐渐地退出了人们的视野,成为一种历史的符号。可我偶尔还是会想起那些补丁,那些浸润着母亲心血和爱的旧衣服。她用自己的默默付出修补着生活的不完美,用自己的热情和勤劳扫去生活的苦痛,用心补救着那些漏洞百出的日子,让平凡的日子过出了惬意。

现在的孩子连补丁的概念都没有了,倒是经常可以看到年轻人穿着有破洞的“乞丐服”,成为一种时尚。有次我闺女穿着这样一件牛仔裤回家,母亲看见了,拿出针线就要缝补,我们都笑得岔了气,可是笑完了,心里又不自觉地潮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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