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那些熟悉的叶子

窗外，三五米之外，是一堵墙。
这堵墙把学校和隔壁单位隔开了。
墙外，有一排竹子，竹梢高出墙有三两米。虽已到初冬，竹叶苍绿的颜色整齐划一，毫不偷工减料。每片细长的叶子都依然精神抖擞地站立在竹枝上，时不时随风婀娜地摇摆几下。
我回想了一下，春夏之际，竹枝上的竹叶绿得不完全相同，枝尖新发的叶子绿得浅，绿得淡，越向主干靠近，竹叶的绿色越深。那时候的竹叶，深深浅浅，有变化的美。
如今，枝尖看不到新叶萌发。竹子以一种沉稳的深绿，蓄积着力量，于不动声色之中准备迎接寒冬的挑战，它的新旧更迭是在不知不觉中进行的。

另一边是几棵银杏树。深秋初冬，银杏是最好看的树种之一。它亭亭玉立于天地之间，披着满身夺人眼目的金黄，让人根本没法忽视。
一阵风过，几十片黄叶飘然脱离枝头，在空中打着旋，悠然自得地舞蹈一阵，再轻盈地落地，也落到我们这一边的地面。
清早清洁工已经彻底清扫过的地面，又铺了一层金黄的落叶。它们坦然地躺着，没有丝毫的不甘和挣扎，以各种不同的姿态，接受了自己最终的命运。
即便失去了生命，它们留下来的还是美，甚至是比青春无限时期更炫目的美。也是，银杏最具观赏价值的季节，就是现在了。不管它们在生命行将终结之时，披上金黄的衣衫站立枝头，还是安详从容地告别枝头，飘然落入泥土，都是它们生命最美丽的时候。
于人而言，还是别轻言放弃，别动不动就认命，也许，有些人的生命跟银杏一样呢，最美丽最动人最有价值的时候，是在老年呢。你没觉得身边有些满头白发的老人，比他们年轻时候更耐看、周身散发的气息更迷人呢？
一生中到底什么时候才是最美的呢？一般当然是青春逼人的时候，可是，也有一些生命在告别世界时，才达到了生命的顶峰，除了视觉形象，更有自内而外散发出的从容和淡定。

稍远处有几棵高大的法桐。法桐的叶子很大，跟银杏相比，可能有些丑陋。
时不时就有法桐的枯叶落下，但树上的叶子还很繁密。硕大的叶子呈现出生命最后不同的色彩：有的一半绿一半黄；有的中间还都绿着，四周被一圈焦黄包围；有的虽然还挂在枝头，但完全失去了水分，干燥得蜷曲了起来……
枯叶落下，是轻飘飘的，常被人形容为跳舞的蝴蝶。半黄半绿的叶子，就没有那么轻盈了。它们还含着水分，本身的重量让下落的速度很快，沉甸甸跌落到地面。周围有那么多同类作伴，应该不会孤单不会害怕吧。

人，也可以像树叶一样，在春天努力萌发，接受春风的吹拂，接受阳光雨露的滋养。在夏天迎接烈日和暴雨的洗礼，活出自己的精气神。如果这么全身心地活过，到了秋天，面对生命的衰败和凋落，就会有坦然的心态吧。到了初冬，该告别就告别，不会遗憾，也就没必要挣扎。

树叶的生命因为有了轮回，似乎就不像动物一去永不会再回的生命那么让人伤痛。但其实，就这些叶子来说，它们的生命和动物的生命没什么两样，终结就是终结，来年新生的树叶，那已经是另外的生命了。
同理，某个人的生命失去了，但新的生命还会诞生，就人类而言，也还是生生不息的。这么一想，也许就没有那么伤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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