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狗存真正需要的是“苟存”吧!

紧挨洋县龙坪路八公里里程碑以西,有一个山清水美,民风淳朴的叫蔡家沟的小山村,隶属槐树关镇蔡河村七组。是秦岭腹地典型的丘陵地貌。村里有近四十户村民,分散居住在绿树掩映,泉水清冽的岭东山沟里和岭西奇岖蜿蜒,干净整洁的入村道路两侧。得茅坪堰东干渠浇灌,这个村有百多亩旱涝保收的稻田,密密匝匝分别在沟里和岭后,几千亩索草坡和林地,在枯荣中诉说着时令的交替和变换,也为国宝朱鹮提供了良好的栖息之地,使朱鹮的种群数量在这里日渐增多。这里的村民也从生活点滴中早就养成了爱鸟护鸟的传统和习惯。

涨姿势的图片

和洋县大多数以姓氏和地形命名的村落一样,这个村近二百人,九成以上的村民都为“蔡”姓。据《洋县县志》记载,这个村的蔡姓人家,和洋县贯溪白庙村,龙亭镇杜村等村的蔡姓,都属于东汉造纸术发明者蔡伦的后裔。蔡伦因属朝廷宦官,本无有子嗣,其在封地洋州龙亭生活时,过继了洋州知县之子为后,经过一千余年的繁衍生息,如今蔡姓已成洋县一个大姓,人口也有了几千之众。这几地的蔡姓人,若要游览蔡伦墓祠,只要出示身份证件,相关部门是不收门票钱的。
这个村上点年纪的男性中,有六成的人擅长阉割畜牲之艺,被誉为远近闻各的“阉匠窝窝”村。老辈中有手法娴熟的蔡成枝、蔡克胜等阉匠,还精于“走阉”技艺,只需一人牵着牲口前面走着,他们在畜牲的身后就悄悄地完成了阉割手术,整个手术过程畜牲流血少,痛疼少,而且伤口小愈合快,深得主人家青睐。他们的后辈人,大多传承了这一技法,至今还在行艺。
前些年,农村养猪、牛、羊、狗者居多。村里的阉匠们一年四季忙于北上华阳茅坪,南走安岭石关,东到金水酉水,走村串户阉割家畜,不但大大方便了边远山区的农民发展家庭养殖业致富之道,而且给自已增加了一部分收入。
俗话说,有酒席就有叫花,有场合就有混家。在这个村近二百名勤快善良的村民中,唯有一人的生活显得和大家格格不入,他就是让干部头疼,令村民唏嘘,一生四处帮工几近流浪乞讨,靠羸弱的体力换取百家饭百家衣果腹蔽寒,而被人们津津乐道为反面教材的蔡狗存。
很少有人知道他的户籍册上到底是“狗存”还是“苟存”的名字。村里有点文化的人,大都认为是苟字比较适合他的生活轨迹。而更多人则习慣唤他老狗(苟),到底是骂人还是打招呼,也只有这样叫的人心里最清楚,但几乎人人都心照不喧。我想除了贬低和不屑之外,应是没有再好的解释了。不过名字,大号而已,叫啥都一样改变不了他一生的窘境,随他去叫吧!至少狗存自已应该是这样想的。
初识狗存时,我大约五六岁的样子。邻居雪珍婶子家盖房子挖地基时,狗存做为娘家人过来帮工,在邻居家干了好些天。干活间隙,常有好事人逗他表演节目解乏,于是就有狗存住着镐把说快板,唱歌曲和戏曲。还背了许多毛主席语录和老三篇文章。记得狗存唱过《张连卖布》和《大海航行靠舵手》等曲目,并用一块小白火石边砸镐头,边说快板。说的什么内容,我已经记不清楚了,只记得是修水利和抬田修地方面的。不一会就有四邻一帮小孩围上来,叽喳得象一群觅食小麻雀,帮工的村里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里的镢头、铁锨住足看起了热闹。想不到衣着褴褛的狗存,记性还真好,而且极具表演天赋。但面对娘家姑娘一脸不悦的絮絮叨叨和误工埋怨,一群狗屁不懂的小碎娃的助阵喝彩,十来个帮工的逗惹奚落,狗存显然更象是个众人眼中的尊严扫地的小丑,尽管当时狗存只有二十五六岁,还算得上一个壮年劳力,况且只管饭不要工钱的帮工,远近村子里唯狗存一人。
听村里上年纪的人说,狗存的父母开始生的几个孩子都不幸夭折了,及至生狗存时,父母都已四十多岁了,因怕从蹈前几个孩子的覆辙,就特别溺爱他,又起了“狗存”一名,期望他长久存活下来。
狗存少年时,家景还算殷实;家里有四间土坯大瓦房,外带厦房和畜舍。钱粮充足,使他有了读更多书的条件。龙亭三中毕业后回村后没几年,年迈的父母就相继去世,他暂时成了一个独人。眼看着村里一个个同期毕业回村的高中生,都在父母的运作下当了村里的民办教师或在乡里当了脱产干部,而狗存连当小队会计的机会都让给顶了,狗存有些抑郁了。父母在世时给他订过婚的对象,也在父母去世后跟他退了婚约,加之苟存从小养尊处优惯了,很少参加农事,除了多读了几年书,再也没有学到一星半点的一技之长用于谋生。就这样压抑久了,神志开始有些欠佳,疯疯颠颠的长年在外靠帮工混饭过活。
长年累月在金水、酉水、槐树关一带的乡村漂泊,逢集时声嘶力竭在街上“维护持秩”,也不知是从那个垃圾堆里拣来的过时的民警军绿衣帽,穿在身上形似木脑壳桄桄着一身戏服在台前表演一般,夏行秋令的服饰和张冠李戴的搭配,他似乎没觉察到丝毫的碍眼和不适。哨子衔在嘴里,唾沫和着鼻涕被吹得在胸前乱溅,让每一个路人唯恐躲闪不急。而他却乐此疲,甚而至于汗流夹背地窜着、跳着、跑着,让人顿生怜悯。
大集体时,队长安排体弱多病的狗存当牛倌,往往是天黑时牛回了圈舍,而狗存早就跑得不见了踪影。这样长年月活的流浪,不但荒废芜了责任田,而且家里的房屋被雨水冲毀也无人修补,终成一堆残垣瓦砾。上无片瓦,下无立足之地,如“济公”般四处游荡的狗存,偶而带一包破衣烂衫回村几日,也只好被村干部暂时安顿在村里废弃的学校住宿。
前些年,村里借助扶贫政策,在村小学的操场边上给他建了二十多平米的砖瓦房,还置办了灶具。但一生过惯了乡村流浪生活的狗存,似乎并未因此而安居乐业,偶而还见其拖着六十余岁的羸弱躯体,艰难地给人帮忙干活混口羮计,主人家给钱与否,就不得而知了。
前年春节期间我回村听人说,狗存住进了城里的敬老院,好歹总算终结了五十年来飘忽不定的流浪生活,打心底里为其欣慰。但又听说他从敬老院偷跑了好几次回村,又被找了回去。我的心里顿生了一丝焦虑,但却找不出原因来。也许狗存真正需要的是“苟存”吧!

未经允许不得转载:污话社 » 也许狗存真正需要的是“苟存”吧!

赞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