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猪记

腊月某天,近邻四叔来找父亲。他说家里杀猪,要找人搭把手。父亲跟着出门。我说,我能去看看吗?父亲说,走哇。

四叔家院子很大,占地一亩半。照壁到正堂铺有一条两米宽的砖路,两侧都是黄土。当中有一滩泔水,还浮着一层薄冰。猪圈在西墙根,里面养了两头猪。大的那头,软塌塌地卧着。空槽了一天,它没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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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叔从南房搬出一张一米五见方的短腿条案,压在砖路上。四婶从厨房取出一个搪瓷脸盆,放在木桌边当血盆。攮刀子、刮刨、挺条、砍刀、剃刀等杀猪工具也都一应俱全。除了父亲,还有四五位近邻叔伯帮忙。他们在南房边钉了一个木架。木架横梁下悬着一个吊钩。

四叔用套杆的皮绳圈住大猪,半拉半拽着把它带出猪圈,引到条案前。大猪嗅到了什么,有些狂躁,嘴里呼哧呼哧着。四叔缩紧套杆绳口,勒住猪脖子。叔伯们一起上手,抓住畜生的四肢和脑袋,吆喝一声,把它舁到案上。四叔说,按紧咯。父亲让我站远些。他们咬着肌肉,死死压着。一位伯伯抬起膝盖,顶着猪肚子。他们互相瞟了眼,四叔弯下腰,拿起攮刀子。

父亲往后掰挺猪头。攮刀子对准咽喉,直插进入,刺进心脏。大猪滋滋嗷嗷地吼着,蹄子乱蹬。叔伯们都喊着按住按住。他们明显在加力。四叔扭着攮刀子转了一圈,抽出来。刀口对着血盆,猪血咻咻地淌出来。

四叔起身,抬腿,顶压着猪腹。父亲吃力地晃着猪头,让它把血流净。我正准备凑近看血,一位叔叔的手松了,猪蹄子蹬开。其他叔伯没咬住力,大猪猛地甩开众人,嗷嗷叫着,满院子跑开。四叔抄起套杆和大猪纠缠。其他叔伯也紧张起来,关紧各扇房门,一位叔叔守着茅厕口。四婶出来,护着我。猪狂躁地跑了几圈,血口子还在淌血。四叔说,一会儿这狗日的就没劲儿了。果然,跑了几圈后,大猪慢了,后蹄子踩在泔水滩里,溅了一身泥。它跑得越来越慢,躺倒了。四叔凑近,它又挣扎起来,跑了一圈,终于被套住头,拽回条案。

他们再次上手。大猪老老实实地躺在条案上。澄干血,四婶收走血盆,嚷着中午都别走,在家喝下水。之后,叔伯们挺活猪皮,把它抬进热水锅,刮刨褪毛。又舁到木架前,挂在吊钩上,开膛破肚,掏出所有猪下水。这活儿算是干完了。

四叔招呼,一会儿过来割肉。父亲预留十斤,特意叮嘱四叔要二斤瘦肉,说孩子爱吃。我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叔伯们洗洗手,很快就散了。临走前,我瞟了眼挂在木架上的两扇猪肉,寻思过年能吃上过油肉,说不定还能让母亲做个四喜丸子,便有些欢快地跟在父亲屁股后面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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