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下篇)

黄嘉营脑袋灵光,能言善辩,他明白他所上的大学和专业,是无法进入国企打拼的。大学毕业后,在沿海城市应聘了一份非常称心的工作,虽属私企,员工过万,规模庞大,电子产品畅销国内二十多个城市和东南亚个别发达国家。由于所学所用,工作起来得心应手,左右逢源,很快就受到了公司老板的赏识,成了公司的‘红人’。黄嘉营给艾妮发短信,说:待我站稳脚跟,咱结婚后我把你往南方剜腾。
这天,公司让他带领他的营销团队去厦门某地做促销宣传活动,必须要啃下这块硬骨头,使公司产品在此畅销无阻。黄嘉营不负厚望,尽心筹划,活动做得非常成功,一脚就踢了个开门红。
晚餐后,在星级宾馆大厅里,黄嘉营手臂一挥,对一帮人说:晚上自由安排,明日早餐后在这儿准时集中,继续开辟营销新领域。
高楼林立,街道宽敞,一帮人饱览了霓虹灯下的鹭岛不夜城,陆续回到房间就寝。黄嘉营独自转了一圈回到宾馆,开始安排活动计划:后天去漳州,再去泉州,分别利用一周时间完成此行任务,然后领大家一同去游九龙江和堪称东方夏威夷的鼓浪屿。
忙完已是凌晨1点52分,他关掉笔记本电脑躺在席梦思上伸了个懒腰,仍无睡意,顺手打开微信,盯着手机上的“摇一摇”,他想试试在异乡能摇出什么什么奇特。一摇,摇出来个昵称“黄花闺女”,对方要求视频聊天。黄嘉营想:她想视频就视频,我长得也不赖,接受。屏幕显出红唇特写:“哇塞,帅锅一个,我的心肝哦!”一口闽南普通话撩得黄嘉营心里想翎鸡毛在扫。他始终见不到对方颜面,急了:“我想目睹您的芳容,宝贝!”红嘴:“讨厌!”后面的闽南话黄嘉营听不懂了。红嘴吊足黄嘉营的胃口,接着聊:“馋猫,想见姑奶奶就到宾馆右拐200米处桃溪巷shabilai004号房间来预约哦!””对方挂断视频。
黄嘉营欲望在燃烧,去还是不去,犹豫不决,就像聪明的鱼儿见了诱饵,摇摆不定。膨胀的欲望战胜了理智,他走出宾馆往右一拐,顺着巷道继续前行。
橘红灯下,迎面一位窈窕淑女半挪着猫步,黄纱裹身飘然而至,瞬间把左臂搭在他的肩上,一股股夜来香味弥漫在花溪走廊。进了房间,漆黑一团,黄嘉营胆怯地摸墙壁上的电灯开关。从红嘴里蹦出一句:“这是偶租的房,没电!”接着她给它套上避孕套,羞得窗外的月亮钻进了云里……
对方把黄嘉营取下的套子装进信封:“ok!小费3800元整哦!”黄嘉营愣了,悔不该!他很聪明,便耍了个金蝉脱壳花招,说:“身上只带了两张,明晚补上。”黄花闺女摆动着手中的信封说:“无妨,走人噻!”
黄嘉营回到宾馆越想越后悔,初生牛犊,遇上了这么个黑白无常,长得什么样子也不得而知,倒霉透顶!他想,此地不能久留,第二天早餐也没吃,带着他的团队直奔漳州而去。
活动结束,黄嘉营回到公司,好像什么事也不曾发生,领导依然器重,员工照常羡慕,他心里踏实了许多。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星星无事。第三天,他正在礼堂给新员工上营销流程课,保安进来对着他的耳朵说了几句。他对员工说,“对不起,稍等,马上就来!”
黄嘉营走进保安科,一警察问,“你就是黄嘉营?”他回答:“嗯。”警察:“有人告你强奸罪,跟我们走一趟!”黄嘉营半晌回不过神来,从鼻孔挤出两个字“冤枉!”
远在家乡的父母和亲朋好友忙着给黄嘉营和艾妮筹办婚礼事宜,喜气盈门,脸上爬满了喜悦。左邻右舍无人不夸黄嘉营这孩子出息,能干,真是祖上烧了高香。当父母接到南方公司的电话后,瞬间瘫在地上,叫天天不应唤地地不灵。娃年轻,这种事又不好张扬,知己亲戚出主意:坐飞机前往南都请律师讨个说法,花钱捞人。
天不等亮,黄莺鸟儿“算黄算割”唤醒人们起床,眼看又到了大忙季节。
谢春磨好镰刀准备上坡割油菜,二姨媽来了,带来一个小伙子。谢春打眼一看,这不是黄嘉营吗?走近,不是,的确不是。走路有几分像,个子没黄嘉营高,皮肤没黄嘉营白,平头方方脸,牛仔裤,白衬衣装在裤腰里,挺精神。涨姿势的图片
她们相互打过招呼,进屋落座,小伙子坐有坐相站有站相,谢春娘想为女儿把关,一张慈祥的脸望着小伙子不肯离去。二姨媽寒暄了几句,扯了扯谢春娘的衣襟,两人进了灶火。    年轻人初次见面,胆怯,不知说啥好,沉默片刻,谢春边倒水边问:“你姓啥?”小伙回答:“姓黄,名叫黄安,黄家湾人。”两人聊了一阵,都是谢春问,黄安回答。谢春觉得小伙子说话坦率不拘泥,问:“你也不想了解一下我的情况?”黄安说:“你二姨媽和我说过了。”谢春说:“我家境不好,别笑话!”黄嘉营说:“不会的,都一样。”灶火里两老人探出头瞅,二姨妈对谢春娘小声说:“有戏。”
通过交谈,谢春才知道他们是同岁的,都是个苦命人:黄安出生八个月就过寄给他外婆家门的一个堂舅抚养,两岁时养母得病去世。十二岁那年,养父娶了二房,带来一个男孩小他半岁。后娘知道黄安是保养的孩子后,成天给他养父找事,口口声声要把黄安撵了。
暑假期间,养父把黄安送到他亲妈家里说明来意,亲妈挺为难。
黄安上面已生了两个孩子,计划生育超标,被罚款两万,谁料又生了个黄安,怕再次受罚才送了人。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谁都心疼,亲妈啥也没说留孩子在家和两哥哥玩了半月,临走时给黄安了两件他哥哥穿过的衣裳和一网袋蒸红苕,路上饿了吃。
黄安上了初中,养父也供不起了,只得辍学回家。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那女人一见黄安就和养父搞仗,两人经常打得头破血流。黄安不想让养父受委屈,只得离家出走,扒火车到了河南信阳,举目无亲,到处流浪。他漂泊到罗山县一个小村庄,被村里一个修电器的人收养,那人把他带到县城他开的修理部当了学徒。说到这儿,黄安立起给谢春倒了杯水放到她桌前,端起自己的水杯,说:“来,喝水!”
谢春说了声谢谢,问:“后来呢?”黄安回答:“后来那人因为涉嫌贩毒,被判了十四年徒刑,之后我就去了广州,在一家电器厂当了保安,一直干到现在。”
最好的相遇是彼此喜欢,最好的相知是同病相怜。谢春对黄安感觉良好,首先是能说到一起。黄嘉营觉得谢春被他想象得要漂亮百倍,两颗龅牙,一对酒窝,眼睛大大的,说话甜甜的,性格也好,要说般配他自愧不如。
二姨妈是过来人了,一看那两个人的眼神,不用撮合就晓得这喜酒十有八九喝定了。饭桌上,二姨妈说:“都人大不小了,错过这个村就没有那个店了。”两个年轻人点头。二姨妈对黄安说:“眼看就要农忙了,你帮春儿干农活,相处一段时间,互相了解了解,能成咱就定下,不能成互不失误。”黄安说:“好!”他给厂里续了假,白天在谢春家吃饭干活,晚上在谢春四妈家借宿,她家的孩子在外打工,床铺闲着。
割油菜,割小麦,犁田大耙插秧苗,黄安从小没干过庄稼活。不会捆麦,他抱麦,谢春来捆,不会扎麦担,谢春扎好担起,然后把尖担换到他的肩膀上……一个忙季,把黄安累得够受。
大忙过后,谢春说:“把我娘带上,我跟你走。”黄安问:“上哪儿去?”她回答:“去你家呀!”黄安说:“养父病故七八年了,我没有家了。”黄安看着谢春补充了一句,说:“你如果不嫌弃,这儿就是我的家。”如同一颗石子击乱了谢春的心湖,何去何从她一时还拿不定主意。心想:我的心里可否有他的位置?她望着他说:“黄安,你先去上班,感情的事不能感情用事,互相了解一段时间,那事年底咱再说吧。”
谢春娘恨不得马上办酒席响众,谢春对娘说:“对一个人没有了解哪来的理解,没有理解就谈不上日后的谅解和包容。”谢春娘说:“我和你爹那时候就没有这么多的弯弯套套。”
随着时间推移,两人感情和年龄都到了水到渠成的地程度,黄安哪有心思上班,去广东没有两月时间就请假跑回来了,成天跟在谢春后面,她干啥他就干啥,跟屁虫似的。在谢春娘的催促下,“元旦”刚过,两人领了结婚证。
谢春不信迷信,但结婚还是请先生择了个黄道吉日。黄安说:“我打工多年,有积蓄呢,咱把酒席办隆重点,不让别人笑话。”谢春说:“钢要砸在刀刃上,往后日子长着呢。”
腊月十六,一串“小江”鞭炮在谢春家门口燃爆,谢春把黄安从院坝背进家门,拜天拜地拜老娘。知己亲戚都说谢春娘有福气。乡里乡邻吃饱喝足,都说席做的厚诚,汤水味道好,不咸不淡喝着舒服得很。
一轮圆月透过纱窗,把窗花“双喜”照亮。谢春问黄安:“结婚后你有啥打算?”黄安说:“咱两去南方打工。”谢春说:“咱娘谁照看呢?”黄安说:“我听你的!”说着就把多年打工挣的辛苦钱(存折)交给了谢春,窗外的月亮又圆又大……
上门女婿脚手勤快,给谢春娘端吃递喝,比亲生儿还孝敬。对谢春也体贴有加,有时谢春睡着了,他就起来担水劈柴,烧火做饭,喂鸡喂鸭,把屋里屋外打扫得干干净净。
自从女儿办完婚事,谢春娘心情一天比一天好,仿佛年轻了几岁,身子骨也硬朗了许多,在家里默默转一刻也不闲着。
开春,她们把家事料理停当,谢春揣上存折和黄安进了城。在县城旧街找了半间门面,开了家面皮小吃店。每天黄安骑上谢春爹留下的旧摩托车带着谢春早去晚归,精心经营店面生意。
一巧不得,面皮蒸硬了就像干旱的水田,裂纹,蒸软了吃在嘴里是沾染的,加之调料勾兑无方,吃不出口感,不香,一传十十传百没人来吃了。做小饮食生意,不是她两想像得那么容易。房租包不住,只得改行摆摊卖瓜果蔬菜,卖豆腐豆芽。
现在的蔬菜都是从外地运来的大棚菜,来晚一步就抢不到手。谢春和黄安每天凌晨三点从家里赶到城里,进货、占摊位。没有正式摊位,没有凉棚遮雨挡阳,菜进少了不够卖,进多了卖不完,放到第二天蔬菜打焉了卖不出去。
摊位上不时地有城管来执行公务,对一些欺行霸市,缺斤少两,临街设点,乱占街道的菜农绝不手软,罚款,没收电子秤,偶尔也有摊位被掀翻的,洋葱、黄瓜,西红柿滚得满地都是。
黄安对谢春说:“不是好吃的麻糖,没我当保安舒服。”谢春想:卖蔬菜就是进货时忙人,用不着两个人守摊。她让黄安找个电器修理部把手艺学精,也许以后能派上用场。黄安找过好多地方,都不合适。
他在一家精修电器门口张望,老板正在忙活,放下手里的电洛铁,问:“小伙子,修啥?”黄安说:“老板,我想来学技术。”老板打量着黄安,问:“多大年龄了?”黄安回答:“二十九岁。”老板笑着说:“学技术年龄有点大了。”黄安说:“我有基础,半导体,电子管,晶体管都学过。”老板拿出一张电路图让他看。黄安指着图说:“CPU包括三部分,基板,核心,针脚。基板一般为PSB,是核心和针脚的载体……”
老板说:“好,写个字据,明天来上班,食宿自理,学徒费每月三千。”
“三千就三千,”谢春蹲在地上清理白菜上的老瘢黄叶,对黄安说:“要学就学精,你去新华书店看看有没有相关书籍。”
黄安走后,过来一位五十多岁的妇人,看着谢春那张被太阳晒的又黑又红的脸,问:“这女子,你好像在旧街开过面皮店是吗?”谢春笑着回答:“是,不会做,没生意,早就关门了。”
妇人见谢春把白菜外面的黄叶子剥得只剩下白白的菜心,菠菜跟上的泥土搙得干干净净。一看就是个诚实人。她对谢春说:“到我店里帮我蒸面皮吧?”“阿姨,我不回蒸,蒸不好。”谢春说。
妇人以为谢春不情愿,恋恋不舍地走了。谢春突然醒悟,开面皮店一直是她的初衷,失败可以重来,跌倒爬不起来才是人生最大的遗憾。这么好的学习机会她怎么能放弃呢?“阿姨,阿姨!”谢春拍打着双手上的泥土追上去,说:“阿姨,我去,去和你好好学习一下蒸面皮的技巧。”
人常说:好人有好报,瓜人有瓜福。心底存善良,迟早会遇上贵人的。谢春把蔬菜底摊处理完就来到‘农家口口香’打工。
三间两层店面,窗明几净,环境优雅。南边是街心花园,东边农贸市场;北边工业品一条街,西边五百米处有学校。
底层经营:面皮菜豆腐,枣糕馍,绿豆稀饭。上班的,打工的,晨练的,都好这一口。有的上班簇签到后偷偷溜来享口福,都说皮子薄,切得细,碗碗大,装得多,调料水水香,吃客络绎不绝。第二层经营:熬肉蒸饭,粉蒸肉,黄花木耳鸡蛋汤,鸡汤拉丝面,烟酒饮料俱全。黄安在电器修理部学艺,中午来口口香吃饭,生活规律了许多。
电器修理部的汪老板和小吃部的女老板是一对夫妻。她们年轻时从大山深处进城打拼,几年后,买下了旧街一间门面开始做面皮小吃饮食,也就是谢春起初开面皮点店的那间街坊。女老板给谢春说,人的心尖都是朝下长的,等我儿子高中毕业后,如果能考上大学就去陪伴儿子读书,成家立业,跟儿媳合得来就给他们带孩子,合不来回山里安度晚年。咱普通人过日子就这么简单。
女老板的言传身教,谢春慢慢地懂得了一些道理,不论什么行业,尤其服务行业首先是做人,人做好了回头客就多了;质量好态度也要好,钱的面额拿在谁的手里都是一样的大小,一视同仁,童叟无欺;顾客不是拉来的,只要花儿香,蜜蜂自会来。其次不能心想得过大,总想一口吃个大胖子,得慢慢来,日子是熬出来的,生意是守出来的。不贴合实际的盲目打拼,终归一事无成,要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与时俱进,不是想拼就能赢。
自从谢春来到这儿,招呼应酬,接来送往,端盘洗碗,擦桌抹凳,打浆蒸面、过豆腐,不分分内分外,脚不停手不住,见啥活就干啥活。寒假期间抽空帮老板的儿子辅导英语功课。一心换一心,女老板心里有数。农忙季节,便号召店里没有庄稼地的打工姐妹去帮谢春家干农活。
谢春从地里干活回来,呕吐不止,黄安从娘哪儿找来藿香正气水让她喝,谢春娘赶忙拦住笑着说:“瓜娃,不用喝药,春儿有喜了!”
女老板知道后,为了不使谢春过分劳累,让她到吧台收银,并把她那间出租刚到期的旧房无赏地让谢春和黄安居住,免得一早一晚坐摩托来回颠簸。
谢春牵挂娘年龄大了没个照应,劝说娘承包地不要种了,进城。娘舍不得离开那片山湾,说:“好在娘身子骨还算硬朗,春儿,等你孩子出生后娘去给你们带娃!”
黄安心疼谢春,隔三差五回去一趟,看娘缺啥买啥,给娘买几个爱吃的枣糕馍,副食什么的带回去,把柴劈好,水瓮里的水挑满,看看自留地的庄稼,然后回到城里帮谢春洗衣做饭。睡前,打来半盆热水要给谢春洗脚,谢春过意不去,说,“黄安,咱农村人没有那么娇气,听村里人说,娘怀我的时候,腆着大肚子在坡地里还干活呢!”黄安不爱说话,心思好,顾家,谢春也爱他。
眼看黄安学徒期就要到了,女老板问老汉:“你打算留他还是?”老汉说:“那要看人家小伙子的意思。另立门户也好,露天地的饭大家吃!”女老板说:“你老汉不说实话,我知道你舍不得让他走。”老汉叹了口气说:“把他留下确实是个好帮手,但也存在个实际问题,如今电器产品更新换代快,电脑维修我们两都很生疏,老虎吃天没处下爪。”女老板说:“不管他是留是走,咱应该送他去西安电器培训专业机构去进修一下,把他两年所交来的的学徒费用在他的学习上,咱们心里才踏实。”老汉满口答应。女老板说:“店里这些娃娃们起早贪黑都很辛苦,我想带她们去九寨沟和峨眉山旅游一回。”老汉说:“月底你先带小吃部的人去,待你们回来,我和黄安去转。”
谢春正在上班,村里当过村长的谢怀仁老汉坐头趟班车气冲冲地来了,说昨下午黄安打了他的孙子,要找黄安算账,出口不逊,在店里说了好多难听话。
谢春赶忙安顿老伯坐下,倒了杯茶水,陪着笑脸,说:“老伯,先消消气,有话慢慢说。”她亲自端来面皮和菜豆腐,把筷子递给他,说:“老伯,吃吧!我给黄安打电话,让他过来给你老人家赔不是,把孩子带医院看伤。”几句话说的谢老汉不好意思,挑了一筷头面皮塞进嘴里,说:“其实也没打到个啥,就是这口气人吃不下去,一个上门汉……”谢春不爱听,说:“你咋能这么说话,在农村那是骂人的话。上门女婿一层人呢,又不是黄安一个?”
黄安进了门,谢春问黄安:“你为什么要打人家孙子?”黄安说他没打人。谢春说:“你给老伯说。”谢老汉吃着菜豆腐,说。“咹,不用说了,小事一桩。是这么回事,我孙娃在你家田坎上逮黄鳝,踩坏了几根秧苗,可能黄安说了他几句,我孙娃骂他上门汉,黄安搧了他一巴掌,十二岁的娃人小不懂事,也许是说谎呢,嘿嘿。”谢老汉吃毕嘴一擦,掏钱,谢春说:“你来是客人,这顿饭我请了!”谢老汉说:“这这,不好意思,嘿嘿!”一只脚踏出门又转来对谢春说:“面皮味道香得很!给你婶婶抓一碗,带回去让她尝尝鲜。”黄安想把话说明白:“我真没打人,以后再有人说我那话,我把他嘴往烂里搧。”声音不大,底气十足……
黄嘉营在得意之时,一念之差,失了工作,自己也没脸在那座城市呆了,返回西安,情绪低落到极点。
下车后,直奔开发区一家房地产公司找到了艾妮,她在这儿干售楼服务工作,早就干腻了。她见了他,第一句话就问:“我啥时候能去南方工作?”黄嘉营说:“南方虽好,不是咱久留之地,压力之大犹如秦巴二山,竞争之猛如同汉江波涛,转了一圈,还是陕西水土养人。”
他和她由于工作不稳定,加之艾妮性格暴躁,说话刻薄,情绪波动,喜怒无常,没一点女人味。导致婚姻一直拖到现在,三十而立没立起来,事业婚姻一事无成。
艾妮吃着汉堡,娇滴滴地建议,:“要不咱先成家后立业。”黄嘉营说:“可以考虑。”艾妮说:“我爸想见你,不知道你是光脸还是麻子,手机调出来让他看你照片,他不信,非要见人不可。”黄家营调侃说:“难道你给你爸说,咱两是天生一对?”:“那当然哦!”艾妮戳了他一指头。
黄嘉营和艾妮走在一起,她有说有笑,他始终打不起精神。他们回到县城,艾妮说:“你不是要修你的电脑吗?你去找维修部,我回去看爸在不在家。”黄嘉营没有回答。
黄安和师傅正在修一台老掉牙的扩音器,黄嘉营夹着笔记本电脑来了,黄安抬头一看就认出了失联多年的哥哥。
那年养父带他到亲妈家去,弟兄俩见过面,还在汉江河边的石头缝里逮过螃蟹,摸过鲢鱼。黄安知道老大当年参了军,那时嘉营哥正在上高中。
弟兄两从小没在一起生活,亲情淡漠,加之黄安性格内向,有些自卑,黄嘉营压根就看不起他,很少联系。
黄安叫了声嘉营哥,黄嘉营一惊,问:“安娃,你怎么在这儿?”“我和师傅学修理电器呢。”黄安接着问:“嘉营哥,你现在在哪工作?”一提工作的事,黄嘉营心里很不舒服,回答:“到处流浪。”黄安说:“我不信。”
汪师傅反复查看了黄嘉营拿来的笔记本电脑后,对黄安说:“你哥这电脑线路好着呢,可能原件有问题,咱们没办法,拿去让黑娃给看看。”
黑娃在城隍庙开店,也是汪师傅的徒弟,人家后来去汉中专业培训过,黄安知道他的地方。两人去了城隍庙,黑娃不在门面,黄安给他打电话,黑娃电话中说,在外忙着,得半个钟头才能回去。
黄安把哥哥领进一家谢村黄酒馆,要了一盘腊汁肉,一盘花生米一壶黄酒,说:“嘉营哥,来,十几年不见了,喝两盅。”喝酒间,黄嘉营问黄安:“还没谈对象吧?”黄安说:“已经结婚了,她在农家口口香打工。”黄嘉营态度不冷不热,只顾喝酒,始终不给黄安套近乎的机会,黄安也不好问他成亲没成亲。黄嘉营提来一抓啤酒,打开瓶盖,对着酒瓶吹喇叭。
艾妮回家,父亲没在,拨打手机,手机在他枕头边响。她锁好门在小区内外到处打听父亲下落。
她父亲名字艾旬华,小企业老板。对对对,你猜对了,就是前两年向谢春提亲的那个长毛卷发男人。前年在临县承包了一段城墙工程,偷工减料,一场暴雨,城墙坍塌,赔进去了五六十万,差点进监狱。
艾旬华昨天回得县城,女人死了,冰果冷灶,自己不会做饭,街上买饭吃,也是口口香的常客。一清早就来口口香吃面皮,昨天没开门,今天还是没开门。就坐在街心花园的风景石上吃烟等待。
艾妮走了过来,“爸,坐这儿干啥?”他见女儿回来了,说:“爸想吃面皮菜豆腐,你回来了好,等会这家面皮店开了门,咱一起去吃,味道好得很哦。”女儿说:“这几天我吃不成冷的。”他让女儿回家等他,他一会就回去。女儿说:“好,等爸回去我告诉你个好消息!”他问女儿:“有啥子好消息?”艾妮说:“等会儿我男朋友要见你!”艾旬华高兴地合不拢嘴:“要的要的要的!”
谢春因为晕车,加之身怀有孕没有去四川旅游,她来店里相帮姊妹们把脱下来的的工作服洗洗。店门刚打开,艾旬华就瞅见了,烟头一扔,一摇三晃钻了进去。谢春发现有人进店,说:“对不起,今天不营业。”艾旬华说:“我想吃……”流里流气地声音,桀骜不驯的样子,谢春一眼就认出了他,他也认出了谢春,扑过去要动手动脚。她赶忙打电话,艾旬华胳膊一挥,电话机被扫落在地。“呵呵,我想吃你!”他去摸她的胸。谢春大声喊“来人,来人抓流氓!”街上人陆陆续续围了过来,有人上前制止。艾旬华说:“家务事,少掺和!”谢春说:“放屁!”轮了他一耳光,艾旬华一付假牙被打落在地上…..
黄酒馆。黄安说:“哥哥,你不能再喝了,我送你到口口香店里去歇会儿吧!”黄嘉营说:“没事没事,你快去找黑娃给我修电脑。”他问:“口口香在那条街上?我自己去!”黄安说:“街心花园北边就是,街心花园你知道吗?”黄嘉营说:“知道。”滴溜着剩下的半瓶啤酒走了。黄安见哥哥走路稳健没有问题,便放心的去找黑娃修电脑。
风风一吹,酒劲上来,黄嘉营身子一晃,打了个趔趄,他来到街心花园,一眼就瞅见了店面招牌,店门口围了好多人。他拨开人群一头撞了进去,地面上一片狼藉。
他见一男一女扭打在一起,围观的人只看热闹,无人劝解。谢春举起的座椅被艾旬华双手抓住压了过去。黄嘉营发现受害者是他曾经最爱的人,一股热血涌向头顶,举起手里的啤酒瓶,恨恨地砸向艾旬华的脑袋,随着座椅落地,艾旬华像倒柴似地摔在了地板上,顶目盖的血一直往外冒。谢春指着黄嘉营,说:“黄嘉营,你好蠢啊…….”
 艾妮找她爸来到这儿,见父亲倒在血泊里,七窍出血。她哭着问神色恍惚的的黄嘉营:“这是谁干的?”黄嘉营说我干的。艾妮说:“你知道我爸是多么想见你!把我爸打成这个样子,为什么?为什么呀……”
110警车和120救护车几乎是同一时间到达现场,拉起警戒线,警灯闪烁,戒备森严。艾旬华瞳孔放大,心脏已停止跳动。街道两旁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通过现场调查,一付亮铮铮手铐套在了黄嘉营的手腕,被警察带走。
弥漫着血腥味的店里,只留下谢春一人,她像一尊泥塑,一动不动。曾经举起包谷秆威胁哈巴同学的那个少年黄嘉营,又一次浮现在她的脑海:“红尘来去一场梦,醒来已是梦中人。”她泪水扯成了线。
这时,黄安拿着手提电脑进了门,见此状况,一头雾水,问:“我哥哥没来这儿?”谢春问:“你哥哥?”黄安回答:“黄嘉营!”……
三年后,口口香店老板的儿子上了成都大学,谢春分别承包了口口香和电器修理部两个店,继续做生意。
五年后,谢春和黄安把两个店转让到手,黄安把电器修理部迁至新城区一座新建大楼,扩大了经营场所和范围,更名为:‘农家电器商城’,从批发、销售、修理到安装一条龙服务。谢春把饮食店迁到了商城隔壁,店名仍为‘农家口口香’,生意越做越红火。
黄嘉营出狱后,找不到合适去处,就投奔弟弟这儿来打杂,按时给谢春娘送茶送饭,按时接送(侄子)谢春和黄安的孩子上学回家,黄安定时付他生活费,给的过之过分。
休息时,黄嘉营不是蒙头大睡,就是喝闷酒,钱用完就问弟弟要。成天少言寡语,性格越来越孤僻。他每次见了谢春,一句话也不肯说,甚至连眼神都躲着她。
一个大男人活的没一点尊严,谢春对黄嘉营产生了怜悯之心,她对黄安说:“你哥能来找你,说明他心里有你这个弟弟,他在难处,关键时刻扶他一把。他在大学学的营销专业,凭黄嘉营的情商和智商,只要他站起来,不破罐子破摔,将来肯定会干出一番事业的。”
黄安只知道哥哥上大学,却不知道他学的啥专业,谢春这么一说,黄安让哥哥当了商城销售部经理。后来,黄嘉营被他原来所在单位——南方公司返聘,出国考查;再后来娶了媳妇;再后来……
.酸甜苦辣是滋味,喜怒哀乐是心情。忙忙碌碌是生活,沉沉浮浮是人生。
路在脚下,志在远方,一路行走,一路坎坷,一路辛酸,一路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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