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芯草

妈妈要去鱼塘里摸田螺和贴卷（蚌），我也跟着去。

妈妈把脸盆漂在水面上，然后把裤管卷得高高的，到了大脚髀（大腿），就下去。我也裤管卷起来下鱼塘，吓！真深！水一下子把我的裤裆都浸透了！两腿陷在淤泥了，脚底板凉丝丝的，腿上也是凉丝丝的，只有裤裆有点热，大夏天的，鱼塘的水都被晒热了。还有人在鱼塘里游泳，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喜欢洗热水澡吗？

妈妈摸到田螺了，在水里洗一洗淤泥，然后扔到脸盆里，丁零当啷响，是两个大田螺，好像都有我的拳头大了。我也想赶紧摸上田螺啊，手在淤泥里摸来摸去，冰凉滑腻，没有碰到什么硬东西。妈妈却又往脸盆里扔东西了，发出丁零当啷的声音，美妙得很。我着急地问妈妈，为什么我摸不到？田螺有脚会走吗？

对啊，妈妈说，田螺还会做饭呢！

妈你骗人！田螺只会被吃掉。

妈给你讲个故事。妈妈一边摸田螺，一边说，从前有个种田佬，三四十岁了，还是个光棍，没人做饭吃，爷娘都不在了。

他不会自己做饭吗？

哪有男人做饭的？再说他要下地干活，没空做饭啊。

哦！可是爸爸和哥哥都是会做饭的。我也摸到了一个田螺，大大的，像我拳头一样的，扔到脸盆里，丁零当啷响。

现在是现在，老古时候的男人是不会做饭的。种田佬在田里捡到一个大田螺，太大了，舍不得吃，就养在水甏里。第二天他在田里干活，邻居跟他说，你家房顶冒烟了，谁在做饭？他觉得邻居是瞎说，开他玩笑。

怎么是开他玩笑？

瞎眼崽，你想啊，他又没有老婆，怎么会有人在家做饭呢？不是笑他单只佬光棍吗？可是回到家一看，水板上摆好了饭菜，都是刚做好的。这个人也是心大，也是饿坏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吃。吃完又去干活……

他也不找找，把人找出来吗？脸盆里丁零当啷声不断，已经有半脸盆田螺了，还有两个大贴卷。

他有计策。妈妈说，第三天邻居又告诉他，你家屋顶冒烟呢，他就立马扔了锄头往家跑，打开灶前门一看，田螺姑娘正拿着田螺壳要钻进去，他就抢田螺壳，抢走了。没办法，田螺姑娘走不了了，就和他在一起生儿育女。

后来呢？

后来种田佬把藏起来的田螺壳给女儿玩，女儿一边敲一边问她妈妈，这是什么？田螺姑娘就拿起田螺壳，钻进去，走了。

妈，田螺姑娘怎么能走了呢？我停在淤泥里，淤泥上面是水，水上面是灯芯草，一丛丛地，像粗粗的针一样，扎在空中。

怎么啦？瞎眼崽伤心啦？你妈妈又不会走？

我就去拔灯芯草，不想捡田螺了。还是灯芯草好，它们不会变成灯芯草姑娘，也不会走。

听见妈妈说，拔灯芯草也好，灶神婆婆和观音姐姐的油灯，都快没有灯草了。

我挑了几棵比较粗壮的灯芯草，拔下来，回到鱼塘边，湿答答坐在草上，剥灯芯草。

妈妈还在摸田螺，已经慢慢一脸盆了，不能漂在水面上了，就放在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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