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像植物生长｜盐肤木

惹了几回漆疮（木腊树）之后，我就怕了，再也不敢自己去摘盐斗篷（盐肤木的果实）吃。反正山里有的是野果子，不吃盐斗篷，还可以吃猕猴桃，吃酸桐，吃刺匏（刺莓），吃醋筒（虎杖）……才不要紧。

可是可是，只有盐斗篷是咸咸的，要是想吃咸的，怎么办？家里的粗盐也不是没有偷吃过，从盐罐里拿一颗四四方方的盐出来，含在嘴里，是很有滋味的。可是，盐斗篷可以嚼啊，嚼一嚼，味道才特别，好像还能嚼出咸香味来。粗盐不行，粗盐只能嚼出咸味。

想着想着，口水就流下来了……

路过的邻居说，摘到一大把盐斗篷，拿一点过去。说着就把盐斗篷给了我。

真有这么好事情？真有这么巧？

门前大路上并没有人，我的手上也并没有盐斗篷，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不如自己去摘吧？我跟自己说，但是，惹到漆疮怎么办？那可太痒太难受了！家里还会骂野食鬼的！

我可不想当野食鬼！我自言自语地说出了声，房间里纳鞋底的妈妈听见了，说，瞎眼崽！又想吃什么了？

没有，妈妈。

你骗不到我，妈妈说，快告诉我你想吃什么吧？

我看着河对面高大的枫树，树荫下有两个砍柴回家的人，正在休息，就说，妈妈，我们下午去砍柴吧？

怎么想起去砍柴了呀？是不是想去山上摘杨梅吃呀？里面传出妈妈的声音。

不是的，妈妈。我说。妈妈真是坐在我肚子里，我想什么她都知道。

妈妈拿着纳了一半的鞋底出来了，摸了摸我的头，说，下午想去哪里砍柴？矮岽背？河脚下？红面窝？社官窝？荒田坑？

矮岽背最近，就在屋背后，可是没有盐斗篷……河脚下也没有，红面窝没有柴砍，荒田坑太远，不如去社官窝？社官窝有没有盐斗篷？我心里念叨着。

妈妈说，去社官窝吧，社官窝近，说不定还能碰到盐斗篷。

我怕……

怕什么？你怕把漆疮树当成了盐斗篷？不用怕，妈带你，妈认识什么是盐斗篷，什么是漆疮树。

妈妈怎么知道我要说怕什么？可能是我前天又惹了漆疮，今天才好吧。

好吧，吃过午饭，我就拿着柴刀，和妈妈去社官窝。刚进窝口，妈妈就指着一棵树对我说，这棵是漆疮树，你看它，叶子有点红红的，嫩的地方尤其红，树干光光的，树叶也光光的，盐斗篷可不是这样，叶子没那么红，也不光，上面都是毛毛，树干上有时还有刺。

原来盐斗篷和漆疮树还有这么多差别啊！我一时很兴奋，觉得自己肯定可以分辨它们了，却听见妈妈说，不过树还小的时候分不清楚，盐斗篷和漆疮树确实很像。

那怎么办？

没关系，树小了又不结果，看见小的，你离得远远的，就行了。妈妈笑了。

妈妈说得对，没有盐斗篷摘，我才不管它们是什么树呢！

一边说着，一边就到了砍柴的地方。妈妈很快就砍好了一担柴，还给我砍了一棵榛子树。我在窝里乱转，终于看见了一棵盐斗篷，上面结满了籽，就喊，妈妈！快来！

背着一段榛子树干，嘴里嚼着盐斗篷，咸香咸香的，我跟着妈妈回家。太阳很温暖，从对面山顶的松树林中照射到我们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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