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们来说,寻根有点假模假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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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裸露出地表的根须利爪一般,深深、牢牢的抓实着土壤。
它不仅供给、串通着大树的营养,也让散土凝结成板块,合聚为支撑。

它就像是个很形象的比喻,描摹出我们中国人独特的文化传统与亲情意识。

“根”成为中国式的乡土、故土的核心元素,它的丰富而奇特的内涵,炙烈到令人不可思议的情感纠结,是世界上其他民族所罕见的。

闲居在皖南的这个叫南坪村的小庄子里,会有一种历史情境感。
既熟悉又陌生。

它和我们这一代人的声息其实是并不相通的。
五六十年代出生的人,父辈不仅经历了更明显的迁徙,而且从破四旧开始,到文革浩劫为甚,同时经历了几次声势浩大的刨根运动。
在砸烂旧世界、建设新世界的狂热里,传统、家族、老礼都是必须横扫的灰尘。

我出生的那个城市并非祖籍,祖籍界首对我来说仅仅是一个毫无真切感的符号,我从未去过那里。
我们的来源也没有家谱叙事。

回望的时候,出生地便是故乡。
根成了树干、枝叶。

南坪村竟有叶姓、陈姓两大祠堂,建筑规模和历史陈设皆有可观处。
祠堂里供奉族内历代先人。
你能感觉到,宗族、血缘、嫡亲,这些个我们意识里已略抽象的东西,在这里是如此的感性和鲜明。

我们这帮城里出生的娃,能追溯到爷爷辈就是幸运的了,曾祖父以上早已经湮没无闻。

但理念还在。
故土、家、家族,是很多中国人的灵魂皈依地;没有家,没有家族,就如同没有天地,你就是个孤独的漫游的幽魂。

我们已经能开始慢慢的去接受再没有家族这个现实,慢慢的对缺乏根由、看不见去处心平气和。

非常有意思的是,我住的这个偏僻的山里的村落里,居然有个寺庙。
这大约是在外做生意挣了钱的徽商回乡集资修建的。
村里面有庙,首先你得能供养得起。

我一直认为,我们汉人是少有宗教意识的,儒教不是宗教,它管着你现世如何活,交代清楚你的来由,却不大过问最终去处。
佛与道恰好补足了这一缺憾,专用来生吸引人。

真正的宗教意识是需要你有原罪感,有真诚的救赎愿望,而且更重视去处。

佛与道是宗教,在中国历史上声势很大。
但中国人求佛问道,其中的大多都是为求自己境遇的改善而“临时抱佛脚”,或是拷问自己的去处,求长生不老的。
有浓重虔诚的宗教情怀的人极少。

一个没有笃定的宗教信仰的民族,必定有绵延5000多年而依旧群居的理由,那大概就是中国人民族、国家、小家的浓郁情怀吧。

中国人讲求“衣锦还乡”,这并不是现世生活享受的意思,它的精神需求要多一些。
立言、立行、立德要有一个载体,祠堂、阔大的家居和衣锦还乡一样都是载体,它也具有光宗耀祖、传之后世的功能。

南坪村很多高大、气派的建筑都是做了官、发了财的当地人修造的,他们同时在村里建桥、修路、办学校。
尽管这个小村子很偏,又在山里,但却相对繁华,街街巷巷的,比皖北的集镇还像样。

由于地僻,村里人老人还谨守着老礼,待人接物都有礼数。

我们到老屋来吃茶,屋主是位老太太,她知我们来,便早早备好,20块钱一壶茶,可以喝一下午。

小庄子里很多人家是徽商后代,当年丰厚的积蓄能够从屋舍里的装饰、陈设看出来。大把大把的积累不是在都市里挥霍掉,而是在这小山村里传诸后代。

有固守的基本的道德廉耻感。
文革浩劫以及四十年市场经济,对传统价值观来说,算是一个重复伤害,带来的是只要自己活得好,就可以不顾别人的利己主义的意识形态颠覆性的变化,
一度假冒伪劣商品横行的背后,实则是一个民族传统价值观的彻底覆灭。

并不觉得可悲,也不再义愤填膺。
我们实则是在向现代社会过渡。
在一个具有公正属性的法治氛围浓厚的环境中,不需要过度强调所谓的公共利益、道德追求,每个人(包括政府)按照各自利益行事,便是最大的公共利益。因为构建出的民主、公正、平等、自由的制度中,维护个人私利即公利的核心。

只有在过渡期的混杂中,公共利益才需要托举到光彩照人、催人泪下的高度。
个人的私利才会被制约、限制,因为缺乏严明的法治制度保障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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