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话社
1980年，阴历11月初六早上。
“五妮，你把碗洗干净些儿，今天五杰过来！”五妮娘边叮嘱边进厨房刷锅。
“知道了，娘，烧些热水吧，用热水洗得干净。”“呵，呵…”三妮呵了呵冰冷有些发痒的手说，心想又要起冻疮了啊。
五杰是来送彩礼的，结婚日子定在阴历12月16。相亲的时候五妮就不情愿，无奈五杰家给得彩礼多，爹娘全应了。
“五杰家是镇上的，嫁给他你就变成镇上的人了。上头有四个姐姐，都出嫁了，家里就他和他爹娘三口人，不用下地，做得饭少，洗得碗也少啊，你嫁给他纯享福了哩。”五妮娘说。
“可他是个瘸子！”五妮呛了娘一句。
娘一愣，说：“那是小时候摔着伤到脚了，不是遗传，关键是人家家庭条件好啊，你不是嫌家里人口多，洗的碗多吗？”
“他还一脸麻子。”五妮又呛了娘一句，声音里有很大的怨气。没想到娘一蹦三尺高，冲她嚷道：“你不看看咱家的条件，你四个哥哥一个说上媳妇的都没有，五杰瘸了点，脸上麻子多了点儿，可人家有钱啊，家里在镇上开了代销点，想买啥买不着，他如果不瘸，长得不丑，能看上你。”
五妮娘气汹汹地说：“俺和你爹都同意了，由不得你，嫁过去时间久了就知道娘的好，你就忍心看着你四个哥哥娶不上媳妇？”
五妮气得放下洗了一半的碗，进自己屋关上门抹眼泪。她想起了去当兵的顺子。他说过等他复员回家就来提亲，可是他已经到复员的时间了，为什么一点儿音信都没有？
顺子是三哥的同学，有一次他来找三哥玩儿，看到她在洗碗。他拿起洗过的碗说，五妮，你洗的碗真干净，跟我做媳妇吧。当时她白了顺子一眼，除非你一辈子不让我洗碗我就给你做媳妇。顺子乐了，你给我做媳妇我一辈子不让你洗碗…
临近晌午，五杰一瘸一拐地推着永久牌自行车带着彩礼来了，虽然有些瘸，脸上有些麻子，但看穿着就是城里人打扮。白色的确良衬衣的领子翻在厚厚的毛衣外，外套一件西装上衣，裤子也是村里没人穿过的样式。头发比较长还有些卷，那打扮有些像海报上的明星，只可惜一脸麻子和瘸了的腿拉低了整体形象。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在五妮娘眼里闺女嫁过去不会吃苦挨饿，老大老二的彩礼钱有着落了。
解放那么久，村里老规矩还是男女不同席。趁他们吃着饭，五妮偷偷地跑了。她要去顺子家问顺子啥时回家，她要找顺子问个明白，他说过要娶她的。
顺子家就在隔壁村，她小时候跟哥哥去他家玩过，当时顺子看她的手起了冻疮还拿出冻疮膏给她抹上，跟她说以后洗完碗接着抹冻伤膏，手就不痒了。她看到顺子家的门开着，走到边门口却没敢进去。
五妮躲在墙边，琢磨着怎么跟顺子妈问话，这时她听到顺子的声音：“娘，五妮真要嫁人了？”
“唉，就是镇上的五杰，五瘸子。妈去五妮家，开不了口啊，你哥娶媳妇钱都花光了。五妮家要的彩礼钱咱家给不了啊……”顺子妈叹了一口气说。
“顺子哥。”五妮在外喊了一声。“哎！”顺子应了一声，拿起军大衣走出门外。
“顺子哥，俺要跟你走……”五妮看着变得黑黑瘦瘦但身板结实的顺子，恨不得扑到他怀里痛哭一场……
顺子默默地看着五妮，思考了良久，沉声地说：“五杰家，家庭条件不错，我没有复员，提交志愿兵申请通过了……”
五妮哭了，不停地哭……顺子想搂住她安慰她，想带着她远走高飞，想说：“五妮，等我，等我提了干就能给你一辈子幸福……”可他说不出口，他知道五妮娘提的条件目前他给不了。
阴历12月16日，五妮嫁了。嫁时漫天飞雪，五妮哭得无比悲伤，送嫁的人直夸五妮孝顺。
洞房时五杰像一只丑陋的野狗扑向五妮，但是却怎么都硬不起来，急得他扇了五妮两耳光，叫你哭！又翻过身踹了五妮一脚，呼着酒气睡去。
五妮坐在床边默默地哭个透彻，迷迷糊糊间听见婆婆喊五妮起床，让她把昨天酒席剩下的碗洗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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