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事甲，留了好些年的长发一夜间变成了利落的短发，走起路来似乎也脚下带风了。同事乙，发梢烫成了大卷儿，马尾变成了妖娆的披肩发，行动起来，脑后的头发摇曳生姿，灵动了不少。同事丙，直发烫成了满头的小卷，额头垂下弯弯曲曲的两绺，调皮又可爱……刚做过的头发，尤其是刚烫过的头发，卷太小，看起来过于刻意，过于死板，非得等洗过几次后，卷慢慢开了，才能越来越自然，才算到了最佳状态。所以嘛，过年打算烫发的女人，一般都会提前一个月，这样到了过年的时候，不管探亲还是访友，都能保证头发呈现最佳模样。
我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已经整整一个学期了。熟悉的同事都看不下去了，她知道我不打算烫发，就给我发来一段发型师在剪头发的抖音视频。同时传给我的还有一段语音：这是她特意给我选的发型，虽然带色的头发剪成这样更好看，但黑发也不是不可以，起码比我现在的头发像样多了。果然好看，不长不短，看似随意，其实绝对是刻意才能剪出来的。对我来说，不长不短很重要：短发太麻烦，月月都得去理发店修；垂在肩膀上的长度，说明给头发接下来的生长留下了充足的余地，大不了修修刘海儿就成。这就是专为我这样的懒人设计的发型啊。如果实在不想去理发店修刘海，自个儿在家里对着镜子也能勉强剪剪，不遮眼睛就行，反正我也不是讲究的人。我把视频反复看了好几遍，发现情况不像我以为的那么简单。视频里是一个满脸胶原蛋白的年青姑娘，光洁闪亮的皮肤，尖尖的下巴壳，头发焗成了黄褐色。我觉得，她把头发随便剪成什么样子，哪怕是一团乱草样，都不会难看的。再看看镜子里的我，黯淡的脸色，细密的皱纹，一张方方正正的大脸，头发不管剪成什么样也不会好看的。幸亏我一天中照镜子的时间少之又少，不然该多堵心啊。可是，无论如何，头发太长了，就是不过年，怎么着也得剪了。
既然对自己有如此清醒的认识，那就别折腾了，就楼下的理发店吧。午饭后去是个不错的选择，顾客少，不用等。我一推门，一个小伙就迎了上来。我一看，靠墙还坐了一长溜呢，都在玩手机，一个顾客都没有。“姐，水温怎么样？我的手重不？姐，你的头发又干又毛躁，应该好好护理一下，我们现在有个活动……”又来了！我真后悔办了他家的会员卡，卡里的钱用完了就换一家能让我安安静静理发的店就行。“姐，我们楼上是养生馆，您去过吗？姐，您可以先预约。现在也有活动，您先体验一下？”“姐，您确定不烫发吗？现在烫时间正好，过年就长开了。烫发显气质……哦，那我们剪发有三个档次：普通的，发型师的，发型总监的。您选哪一个？”我估计普通的就是学徒工剪的，发型师就是剪了一段时间的熟练工吧，至于发型总监，一定是工作经验更丰富一些的。剪发这件事，经验还是相当重要的。虽然发型总监比普通的贵了三倍，我还是选了发型总监。再说了，剪发再贵，比烫发还是便宜得多。还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如果是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会不会更让我放心？不过，我好像从来没见过白发苍苍的老理发师？也许，这个行业就是吃青春饭的？发型师一点一点帮我把头发梳开。他的手很轻，没有把我的头揪得随着他的梳子左右移动，目测似乎梳子上也没有缠绕着一大团让我心疼的脱发。多花钱体验就是不一样。“姐，你这头发经常染吧？染成黑色就染不上其他颜色了，那就不能剪短发了。短发最好要染点颜色，看起来轻盈些。黑发太沉重太死板了，不适合剪短发。”虽然我嫌剪短发太麻烦，但真不能剪短发，还是有点失落的。我的理想状态是可以剪，但我偏不剪。现在失去选择权了，心里就不舒服。“姐，那只能稍稍剪短一点了。你看你这头发没有一点层次，我给剪出层次来。”
我发现理发店的镜子和商场里的镜子区别太大了。你从商场里的镜子里看自己，身高一米八，腿长两米，苗条得你得怀疑自己的眼睛了，这绝对是浪漫主义风格。可理发店的镜子是绝对的现实主义，你脸上的雀斑清清楚楚，皱纹黑眼圈大眼袋无一遗漏，都清清楚楚地呈现在镜子里。明知惨不忍睹，你却无处可逃。我都替那些天天对着我这张脸的学生抱屈了。旁边坐了一个阿姨，一个中年女理发师准备给她剪头发。俩人看来很熟悉。阿姨，您这头发太稀了，烫烫吧，蓬松些显得多。现在人少，时间也刚好，过年就长自然啦。不啦，太贵啦。噢，我不是说你们这里贵，是西安整个都贵。也难怪，大城市嘛，物价高，消费高，应该的。我就先剪剪，等过年回老家再烫。我们老家县城烫个头发才几十块钱。三下五除二，比我晚剪的阿姨已经剪好了。她去结账。柜台里的小姑娘说卡上的钱完了，问阿姨要不要续费。阿姨说先不续，以后再说吧。小姑娘穷追不舍：阿姨，还是续上吧，下次剪方便，您可以只续50就行了。呵，上次可不是这么对我说的，记得起码200起步的，建议我续500，说烫一次发也就差不多了。阿姨真是个有定力的人。不管你说一千道一万，她自有主见，最后还是一分也没续。
头发一点一点地剪下来了，落到地上，落到围裙上，看起来都不长，但头发却实实在在地越来越短了。镜子里的头发慢慢有点型了。我看着头发真的太毛躁了，就真心实意地向发型师请教：怎么才能让头发看起来顺滑点呢？我以为发型师会趁机向我推荐养发项目，我都打算入彀了。没想到他说：“这个真没办法，除非拉直。”拉直？那还是算了吧。拉直对头发的伤害跟烫发差不多吧。我之所以不想烫发，还不是担心头发伤不起？拉直后头发会不会以加速度脱离头皮？那我真的离秃头就不远了。发型师一丢丢一丢丢地细细剪，我觉得完全可以加快速度，他可能只是为了让我觉得钱花得不怨吧。发型师一边吹头发，一边贴心地说：姐，这个发型你既可以披着，也可以扎起来。不管怎么说，我的头发可以明明白白看出来真的是剪了，过年前的一件事算是了了。未经允许不得转载：污话社 » 理发，也算年前的例行公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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