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篓里的父爱

父亲给我的最初记忆是,一日三次地哄我喝中药。涨姿势的图片

他用舌尖舔试着药的温度,待温凉适中后才让我喝,并教我“闭上眼,憋住气,大口咽……”

多病的我三岁又添气管炎,进冬就犯病,没一年消停过。

10岁那年,天气格外寒冷,两人合抱的果树冻死了很多,多家的酸菜缸被冻破,我冻得气管炎加重。父亲从三里外的村子请了个听说是擅长此病的田郎中,他说:“我看好的这类病多了,30付药保证剜根!”父亲高兴地说:“你若去了娃的病根,我让娃娃认你为干爹。”

可是,3付药服下后,病情反而更重了。剧烈的咳嗽把腰的一周振起了核桃大小的黒紫色水泡,衣服一挨就钻心地痛。父亲气得直跺脚。他即刻喊来俩个邻居,让他们看我腰上的水泡,说:“我娃若好了算他田娃命大,若有个三长两短,我让他立见阎王!我请你俩作证!我现在得管好娃娃,先把话撂给他!”

父亲急忙从邻居家借来个新背篓,用烂衣服护住背篓的边缘,小心地把我从腋下提进背篓里让我站着,然后把背篓抱在櫈子上让母亲扶稳后, 再挎上背篓的带,背起我到八里外的镇子上就医。50年代初的农村没有国家医院,百十里的范围内仅此一家私人西医院。

到医院后,大夫用针一颗一颗地刺破水泡,疼得我哇哇大哭,父亲一手为我撩衣服,一手为我擦眼泪:“我的娃不哭,忍一忍就好。”可他却是泪流满面。

在来去的路上,父亲再累也不敢歇。凌厉的寒风似锋利的刀片 ,把脸刮得好疼好疼。我的鼻涕结成冰凌挂在嘴边,父亲额上的汗珠冒着热气往下滴哒。因为每天要打针换药,父亲就天天这样为我负重前行……。路上偶遇同行的人,他们大都会用怜悯的口吻说:“他叔,我帮你接背篓,你稍微歇歇吧!”父亲说:“不麻烦了,我不能歇,娃娃怕冻,赶紧到家后娃娃就不冷了。”

父亲背我求医的事传到了田郎中的耳朵里,他为自己的粗心造成的后果深感愧疚。因我的病情日渐好转,父亲再也没提过田郎中的不是。

现实告诉父亲,中西医治气管炎只能是缓解,治标不治本,他要试着寻找偏方和土方为我除去病根。

先是用大量的杏仁和核桃用蜜炙后常年早上当零食吃,后来 ……再后来是吃雏鹰的肉。

雏鹰肉可难坏了父亲。在当时的北方农村,老鹰是屡见不鲜的鸟类,它眼睛锐利,翅膀有力,动作敏捷且狡猾。一次我买了个油饼,用马兰绳提着往家走,老鹰从后背一膀子把我打爬在地,油饼甩出老远,没等我爬起,它叼着油饼不见了踪影。老鹰的巢都是筑在又高又大的老树梢上,让人可望不可及。

可是,再难,父亲也不愿放弃对这来之不易的独家秘方的实行。他以本村为中心,不断向周边扩大找寻人能够得着的鹰巢。眼看6月即将结束,快到雏鹰出巢的时候了,还没寻到人能够得着的巢。正在父亲心焦如焚时,邻居王云送来5只拳头大小的雏鹰,这可把父亲高兴坏了,一个劲追着问:“你从哪儿抓来的?怎么抓到的……”王云说:”你暫别问,等娃娃的病治好了再说。”

父亲把5只鹰娃洗净切块,用慢火炖了大半天,没放调料没放盐,每天早晨吃小半碗,连着吃了10天。

转眼冬天来临,这一年,直到立春我都没犯病。第二年也平安无事,第三年依然无恙。曾给父亲秘方的老道长说过,用了这方子如果三年内不发病,那绝对是剜根了。

父亲见我三个冬天没犯病,激动得给母亲说:“娃娃的病全好了!剜根了!剜根了!真是神方子!我要感谢老道长!感谢王云!

次日,父亲买了一斤酒和一斤点心去王云家拜谢,一进门就嚷着说:“我娃的病完全好了,剜根了,我要感谢你了!”

王云说:“你别谢我,那5个雏鹰是田郎中托我送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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