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树的榆钱儿啊

凡是想起过往,留恋过去,必定是因为某些人,某些事,或者某些物件,又或者是因为一种莫名的浓的化不开的情绪,但情绪也需要有所依托,总离不了那些人、那些事和那些物件。
我曾经一度非常想念村子里的那些大榆树,那些遮天蔽日的大榆树啊,承载了我们多少儿时的欢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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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树一树的榆钱儿,那树上吊着的两头漏(吊死鬼),连同儿时的那些欢声笑语,都一起和那些榆树一样,不见了踪迹,只能在某个闲暇时间,在模糊的记忆里,一遍一遍地回放。
小时候家家户户的院子里会种植几棵榆树、槐树,和白杨树。最喜欢的还是这榆树,尤其是春天挂满榆钱儿的榆树。
每年香椿发芽,柳絮纷飞的时节,榆钱也悄悄地萌动了,细碎精巧的暗红色的小花苞,初如小米大小,随着春天阳气的上升而慢慢长大蓬松,最后开出了鹅黄淡绿的榆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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榆钱是花,也是种子,又叫榆荚。《说文解字》里的“荚”是这样解释的:“荚,草实也。”
那圆圆的小钱状花的中间,有一粒小小的种子,等榆钱成熟变干脱落的时候,种子就随榆荚漫天飞舞,落到合适的地方就能长出小榆树来。
李商隐诗“杨花榆荚无才思,惟解漫天作雪飞”中的榆荚,实在不如曹雪芹诗“柳丝榆荚自芳菲,不管桃飘与李飞”中的榆荚来得更独立,更励志一些。
榆钱虽然没有桃红柳绿那么惹眼好看,但它们质朴实用,实用价值和观赏价值并存。
小时候孩子们经常成串地撸下榆钱来,往嘴里揞。会爬树的孩子爬到树上撸,不会爬树的就撸一些低矮枝上的榆钱,或者仰头等待会爬树的孩子从树上掰一枝子下来。
榆钱成了我们儿时最天然的零食,脆甜绵软,爽滑清香,是大自然独特的馈赠,说它们是水果,不是,蔬菜,亦不是,它们是一团团一簇簇,可以品尝的梦幻般的春天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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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在村西汪边上有一颗榆树,长在西汪下层的干土地上。一日我去河边正好路过,看到稠密的榆钱,正缀满枝桠,团团簇簇地从下面伸展上来,非常诱人。居然有这么好一颗榆钱树,让我这个不会爬树的人,撸个够,真是太幸运了。欣喜之余,边撸边吃,吃完又塞满了所有的衣服口袋。
那次撸榆钱的样子,经常在脑海中回放,只要是一想到榆树,就会想到榆钱,只要一想到榆钱,就会想到那次独自地肥肥地撸榆钱的事。
仿佛很真实,仿佛又像是个梦,真实的是那确实不是梦,不是梦为什么又那么缥缈呢。那似梦幻般真实而又单纯的快乐童年,多少年后,也只能似真似梦了。
我们小时候,已经不会像父母那一代人一样,在忍饥挨饿的时候把榆钱当饭吃了。母亲说她们小时候,每年榆钱挂满树的时候,会直接撸下来吃,香甜可口,但是光吃榆钱子也不饱啊,便把多撸下来的榆钱掺进地瓜面,做成榆钱地瓜窝头,榆钱地瓜皮粥,榆钱窝头里还要掺进去很多地瓜秧子磨碎而成的糠。
吃糠咽菜的父母们,到后来农村包产到户,也就是在我们小时候,刚吃上白面馒头,肯定不会再想那难以下咽的窝头和地瓜皮饭,榆钱也暂时不会再掺进面或者饭里,因此我小时候,是没吃过任何榆钱做的食品的。
只会吃嘴最天然的最新鲜刚从树上摘下来的无任何添加的纯纯的榆钱。
老人们说,以前吃完榆钱,还会接着撸榆叶,掺进地瓜面里做窝头吃,掺进地瓜里做粥吃。在忍饥挨饿的日子里,那结满圆圆的榆钱和长满锯齿状的嫩嫩的榆叶的榆树,就像宝树一样,给平日里难以下咽的饭食中加一丝不同的味道。
很多人在离开农村,天天白米白面大鱼大肉的日子久了之后,会想起儿时吃过的榆钱饭,正如中学时代学的课文,刘绍棠的《榆钱饭》,所谓忆苦思甜,更是对童年的怀念吧。
我自幼常吃榆钱钱,现在却很难得了。小时候,年年青黄不接春三月,榆钱儿就是穷苦人的救命粮。杨芽儿和柳叶儿也能吃,可是没有榆钱儿好吃,也当不了饭。那时候,我六七岁,头上留个木梳背儿;常跟着比我大八九岁的丫姑,摘杨芽,采柳叶,捋榆钱儿。
……
我也已经有将近三十年没吃到榆钱了,撸榆钱吃榆钱都是小时候的事。对于榆树榆钱的感情,绝不是吃到嘴里的清香味道那么简单。
那是一股浓浓的愁杀人的情绪,那细碎的乡愁,会不定期地在脑海里回荡,正如细碎的榆钱一样,每年都会如期挂满枝头。
我还是想念儿时的村子,想念村子里的榆树榆钱,想年儿时的小伙伴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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