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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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大军一直不太理解，他拒收殷萍的信与刘琴有什么关系，刘琴为何跟他闹别扭。他既没有去问刘琴，更没有想法子去化解。他们之间不言不语、形同陌路一晃就是两周。那就是县中小学生运动会的日子了。

1994年9月24日星期六，天气晴朗，万里无云。走读生直接去县运动场，住宿生吃完早饭，统一集合前往运动场。运动场距离七中不远，吃完早饭，步行二十多分钟就到了。九月末的东北，秋寒已至，商筠早已经告诉大家，别忘记带坐垫，否则水泥看台会很冰冷。住宿生大家都是统一行动，相互提醒带坐垫，赵大军等人都没有忘记。刘琴早晨出门匆忙，竟然忘记了。赵大军很自然把坐垫递给刘琴，刘琴推还给他：“你自己坐吧，这地太凉了。”

“我没事儿。以前在家里干农活，整天坐在地上，比这凉多了，农村人都习惯了。”赵大军憨憨的笑。

“既然这样，我可不客气了。”刘琴一把拽过坐垫，坐了下去。

赵大军坐在她旁边。

他们小声聊着。上午根本没有什么运动项目，开幕式、领导致辞和歌舞表演，基本把时间都占去了。广播放着慷慨激昂的音乐，以前赵大军没参加过运动会，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也没听过这个音乐，就觉得旋律特别强，问刘琴这是什么音乐。刘琴说：“是《运动员进行曲》《团结友谊进行曲》《欢迎进行曲》《欢送进行曲》。这几支曲子特别洗脑，你听一会儿，就能哼了。”赵大军试着哼了一段，果然就会了。

其实，赵大军很想跟刘琴聊聊殷萍，但他不知道从何说起。那就只有一个办法，压住不说。入场式结束后，陈夏带着方队队伍回来，穿上校服，见空插针的坐下来。随后陈夏布置任务，每位同学都要写一篇礼赞运动会的诗歌或者散文诗，不但要有数量，还要有质量，这是评精神文明奖的重要参照。评精神文明奖的另一个参照就是各校看台的着装是否整齐，观众是否有大量缺席，还有就是擂鼓呐喊是否卖力。陈夏点名刘琴，一定要写出能在广播里播出的稿件。刘琴埋头创作，赵大军更不能打扰她了。

赵大军低头片刻，写了几行《赞百米运动员》，内容不必赘述，都是陈词滥调。他写完，张望四周，大家都是边看表演，边埋头写稿子。他想看看刘琴在写什么，但刘琴用胳膊挡住了，他看不见。他目光落到了左前方的韩亦可身上，看见韩亦可正在跟吴璋说话。或许他们说话声音本就很小，又被音乐声和呐喊声淹没，他什么都听不到，只觉得很神秘。

中午休息，住宿生都回学校食堂吃饭。刘琴托付赵大军回教室把她的坐垫拿来。赵大军说：“下午天更暖和了，我更不用坐了，免得还得拿来拿去的。”

刘琴说：“太凉了，你不坐，你拿来，我要坐两层。”

赵大军笑了笑：“好吧。”又问：“你中午不回家啊？”

“不回，这里有卖盒饭的，我就凑合一口。我家有点远，跑一趟太麻烦了。”

告别之后，赵大军跟着队伍回学校吃饭。吃完饭，管陈夏要了班级教室钥匙，取了刘琴的坐垫。下午的时候，刘琴让赵大军坐一个坐垫，赵大军说：“我真不怕凉，你坐吧。”

刘琴拗不过赵大军，自己坐了两层坐垫，挺直腰板，笑着说：“我坐高了，感觉像在俯视你。”说完之后，忽觉不妥，马上道歉：“对不起，我没有别的意思。”

“没事儿，我的脸不像纸那么薄。”

下午都是短跑项目，100米，200米，400米，还有4﹡100米。播了很多赞百米运动员的稿件，但没播赵大军的稿件。本来赵大军还挺期待的，但后来觉得也没什么。没选上就没选上吧，他的文字可能就不适合这种场合。播了韩亦可的稿件，是赞跳高运动员。一个意象接着一个意象，让赵大军感到，在运动员跳起的瞬间，从文字上就跨越了千年。不由得赞叹韩亦可文采斐然。刘琴则不以为然。赵大军问刘琴写了什么。刘琴说明天播了就知道了，现在保密。赵大军说：“你自信能播出？”刘琴笑了下：“当然。”

因为运动会，星期六晚自习取消了。赵大军跟大伙回去吃完食堂，又到县城里闲逛了两个小时。夜市琳琅满目，但他也不知道买什么。张兴辉撺掇去游戏厅，赵大军没去过，想去看看，就去了夜市边上的一家游戏厅。都是大游戏机，以前赵大军在乡中学时曾经去过一户人家的游戏厅，不过是插在电视的红白机，按小时收费。这种大型游戏机，则是投币。赵大军买了两块钱的游戏币打街霸，一会儿功夫就投完了，还没学会怎么使连环腿。不过他不想玩了，觉得这吞钱太快了。他看着张兴辉玩，张兴辉一个游戏币已经坚持了半个小时，看得赵大军瞠目结舌。

虽然溜达了一天，晚睡前赵大军照常跑步，最近他跑得圈数越来越多，而且越跑越轻松。没有作业，跑完之后，泡个脚，在昏暗的灯光下继续看《天龙八部》。他已经看到第四本了。他不太明白，阿紫那么作，又那么爱乔峰，到底是为什么。他似乎始终没法想清楚，那是个需要不断探索而理解内心的时期。他想到殷萍也很霸道，像阿紫一样。殷萍怎么能跟阿紫相比呢？他胡乱瞎想，就睡着了。

1994年9月25日星期日，运动会继续进行。

第二天大家不像第一天那么遵守纪律了。住宿生吃完早饭，磨磨蹭蹭，懒懒散散，三三两两，差不多准点达到会场。他们一到会场，发现七中那里围着一圈人。陈夏赶紧过去，看见商筠和吴璋正坐在台阶上说话，吴璋垂头丧气。商筠看到陈夏来了，说：“吴璋来时骑车跟人刮碰了，他跑不了三千米了，陈夏你问问哪个男生还能跑？”

陈夏一脸为难。如果减去一千五百米，或许还有人能吃得消，三千米太难了。但陈夏还是要征求一下，毕竟三千米是最后一个项目，缺项显得七中弱爆了，即使跑一圈两圈再退下来也行啊：“大家坐好。我有个事儿，跟大家商量一下。吴璋骑车刮碰，现在不能跑三千米了，同学们谁能上？”

一片沉默。

陈夏很为难。教导主任李老师也到了，听说了情况，也过来动员：“这个项目关乎七中学生的精神面貌，就是抽签，也要有个人上；就算跑半圈，也得上。”

李老师话音刚落，一个小个子男生站了起来：“李老师，陈夏，我可以。我天天都跑，可能跑不了名次，但我能坚持下来。”

站起来的人正是赵大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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