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身与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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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个偏僻的山村,在村子西南方的不远处,有一座破旧的古寺。寺庙建于何时?活着的人,谁也说不清具体年月,传言大概是旧朝时某位心善的官宦人家资助所建。

人们知道的、看到的是——一个清癯的老人一直打理着这座寺庙。村子里的人大多过着清贫的日子,会到寺庙烧香拜佛的并不多,布施的更是少数。少数村人有着求佛的心,遇到些事情,不过在心里念叨几句“阿弥陀佛”,安慰自己“心诚则灵”,不是真的碰到难以解决的大事,不会去“登三宝殿”。老人的日子有多艰难,大概只有鬼才知道。不过,再怎么忍饥挨饿,到底比那三年“自然灾害”要强,时不时能喝到白米粥,不至于昏昏而死。虽然年少时并未上过几年学堂,但安贫乐道的态度似乎自老人降生起,便蕴藏在他骨子里了,再者,平日里四处走动,老人的身体还算硬朗。不过,老人有着如何传奇的经历,并不是这个故事的重点。

有一两次,几个不知是迷路,还是本来便漫无目的的游者来到此地采风,遇见困苦的老人,心生善念,布施了一些钱财。老人一直舍不得用,后来在一次赶集时,买了不少糖果,一点点地分给了村里那些幼稚的小孩。

说起小孩,这是不幸之中的万幸——寺庙里还有个小男孩和老人相依为伴,一老一少,能够偶尔说上几句话,一同行走,一同吃饭,一同睡觉,平静的日子里多了不少欢笑。说是小男孩,如今大概也有十二三岁了。这个小孩自襁褓起,便在寺庙里长大,一声声热切地叫老人“爷爷,爷爷”。

“爷爷,爷爷,咱们寺庙的门栓上插了一朵玫瑰花!”说话间,一个长相清秀的高个子男孩窜进后院来。

“玫瑰花?这荒郊野岭的,怎么会有玫瑰花?大清早的,你可不是在睡梦中见到了玫瑰!”老人浑厚的言语中虽带些诧异,又有些俏皮,脸上神色凝然。

“我认得的。上次那位城里来的姐姐,就带了一束玫瑰花,可漂亮了!”

老人放下手中的锄头,缓缓地走到门前,定眼一看,果然发现门栓上插了一朵红彤彤的玫瑰。那玫瑰正盛得艳,像是才被人采下不久的。他站直身子,朝前探了探,又转头往身后望了望,极目远眺,方圆百里,不见着一个人影。这深山里,从未种过玫瑰,也很少有外人来,这玫瑰到底是哪里来的?谁人留下的?昨夜关门时,未曾发现有玫瑰的痕迹,这朵玫瑰到底缘何出现?老人百思不得其解。

“既然真是玫瑰,你把它拿下来,放在厨房那个旧陶罐里,装点水,或许还能让它活几天!”老人想了想,转而对男孩说道。

“好滴,爷爷!”男孩轻轻地将玫瑰从门下拿下来。不想,一不小心,手指被花茎上的刺扎到了,“哎呀!”

“我真是大意,你以前未仔细见过玫瑰,忘了告诉你要小心茎上的刺了。一会我拿剪刀把底端茎枝的刺削掉。你的手,伤得不严重吧?”

“没事!我可没那么娇弱,这点痛都受不了,长大了怎么保护爷爷呀!”

“哈哈哈——”

老人拿着剪刀,削掉了玫瑰茎上的一些刺,再把那一枝玫瑰小心翼翼地放入盛有水的陶罐中。不知为何,老人注视着这朵玫瑰,心里却也生起许多憧憬。男孩长大了,自己所能教给他的知识有限,总有一天,他会走向远方,去寻找归处,去追寻那一朵玫瑰的。

“谢谢你们的怜惜!”沉思中,似有声音从陶罐里传出。

老人和男孩互相看了看,又一同把目光转向陶罐里那枝玫瑰。

“可是玫瑰在说话?”老人语音依然浑厚,淡然地问道。

“我正是一枝玫瑰。

我前世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父亲一生清廉,家里虽然比不得那些地方豪绅,但日子也过得安乐。我成年后,父亲将我许给了邻乡一位勤奋的书生。我们夫妻始终相处和睦,也曾花前月下,也曾耕田织布,勤俭持家,过着普通百姓的幸福日子。只是我的丈夫虽然苦学,却始终不得志。我嫁入他家不到五年,他便劳苦成疾,留下我和尚在襁褓的孩子两人。

后来,我回到娘家,和父亲一同生活。晚些年的时候,父亲将平生积蓄拿出来,修建了这座寺庙,也当积累福德。虽然父亲依然待我如初,我自己常常郁积于心,痴念着死去的丈夫,难以排遣,孩子尚未成年,我这个未曾让他感受到爱的母亲,便也随着他的父亲去了。我死后,一缕青魂始终氤氲不散,附在园子里的玫瑰上,期待有心人能够感受到。”

男孩听着玫瑰的柔柔细语,心中不免生起无限怜爱,老人瞧了瞧他,心中自明,只是不顾。

这玫瑰的话才说完,老人和男孩便听见庙里地藏王菩萨的上方传来声音,“好心的老人呀,你几十年来,一直坚守在这座寺庙,实属不易,抚养这个孩子长大,本来并非你的职责。也难得有一朵玫瑰能够如此痴心。那么,就容我施一点小小的法力,好让你们都能免受那生生世世永无止息的轮回之苦罢!”

第二天清晨,寺庙的后院里,种满了一片玫瑰,一朵朵含苞待放。路过的人们无不感到诧异又惊喜,这将会为这座偏远的小山村带来生机和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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