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有余温

我这个人生来不喜欢凑热闹,踩着清明节的尾巴,来写写清明忆事,聊聊清明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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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唯一一次真正参与到“清明节”中,似乎是在七八岁的时候。

那一日,天气有些冷清,幸好没有下雨。天还是蒙蒙亮,爷爷就已经将上坟需要用的东西置备好了,放在畚箕里,畚箕放在屋前的院子里。畚箕上面盖着一块白纱布,里面到底有些什么神奇的东西,我是不知道的。爷爷叫我同他一道上山去,我兴高采烈地随去了,为何兴高采烈,现在说来很是惭愧,是那最吸引孩子的食物。慈祥的奶奶告诉我,“你跟着爷爷去山上,到时候给太太磕几个头,磕完头之后,就可以把供在坟前的鸡蛋吃了!”(这鸡蛋到底是不是供过太太,然后我再拿来吃的,还是畚箕里有多余的鸡蛋,我确实记不清了。)小孩子,不过欢喜着可以出门上山玩一玩,加上食物引诱,自然最是其乐了,哪里知道祭祖?哪里知道不忘先辈之仁德而感恩涕零?原谅我吧!

 

爷爷戴着他那顶发旧的带绒皮帽,因为肩上挑着畚箕,身子似乎有些佝偻,一只手攀着扁担的前端,一只手自然地前后微微摆动,步子平平稳稳,不急忽缓地走在前面,后面跟着那个蹦蹦跳跳的小女孩。到了,他轻轻地放下畚箕,揭开白色纱布,一件一件地,慢慢拿出里面的东西,齐整地摆放在坟前。

这里是山坡上较平坦的一块地,野草葱葱,坟的周围种着一些尖椒,青青地挂在枝头,静静等待着成熟的那一刻。

虔诚的老人一脸沧桑,双手在微风中显得有些颤抖,握着几支香,那根弯曲的手指似乎在对这一切事物表示敬意。他像在自言自语,对着空荡荡的大山,说着些我听不清的话。那些话很快便消逝在风中,一点痕迹都不曾留下。

“小妹,来,给你太太磕个头!”爷爷温和地招呼在一旁的我。

我听了,跪膝,合掌,弯腰,示意性地拜了拜。

“把这个鸡蛋拿着吃吧!”老人深邃的眼神中带着温情。

终于等到这一刻了——我欢快地接过鸡蛋,可不是要回家了?冷风也吹够了。将鸡蛋捂在手中,惊讶地发觉它竟尚有余温。当下只觉得这一趟上山,真是对了!现在想来,原来那不仅仅是熟鸡蛋的温热,更是老人的体贴。

如今的记忆中有这样的一件事,其中有几分真实并不重要了。很多时候,正是那些模糊的回忆,让人无限地感怀,想不起来,搜索着,以期能拼凑成一个完整而又完美的故事。可是,生活中哪能没有残缺呢?

回不来的过去,到不了的未来,皆似一场梦。现实里,天不长地不久,夜不长梦不多,常常是一觉睡到天大亮,恍然惊醒,原来一切都已是昨日!但若更能珍惜此刻,便也不足为惜!“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不该仅仅是对小孩子说的一句书面语。

清明必然是与死亡联系在一起的,关于死亡和生命的探讨,活着的人们始终在继续,生的力量源源不绝,多得竟让人不知从何处去吸取了,这该是多么愚蠢啊!

那一天,我一点也不觉得悲伤。悲伤是什么呢?死亡是什么呢?我不知道。我知道它会在以后的许多日子里偷偷地潜藏而来,为了弥补幼年的无知。那个尚有余温的鸡蛋,还留在孩子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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