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与和平》发生在“织梦机”里的爱情

记录日常走神所思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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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洗澡时,我忽然想明白了,我这一生最渴望完成的事业——写一部能够拯救痛苦的书。痛苦是欲望得不到满足;可一旦满足,你会发现你的处境并没有想象中那样获得快乐,此之谓幻灭;于是,你想讨要更多、更深、更为持远的,而那些往往更不可得。吉尔伽美什、亚历山大和秦始皇渴望长生而不得,这是帝王的痛苦。我辈,求良缘良田,求真相自由,求和平快乐,所求无尽,所得甚寡,时而欣然,时而失落,一生如是。说来,这痛苦,倒像是人的本质。叔本华有类似的论断。我没读过他,不作引述。洗完澡后,我会上床读书。我想,是否有一本书能够拯救我的痛苦?《圣经》尤其是《新约》在某种程度上可以拯救部分;《战争与和平》也能拯救一些,于我而言,甚至比《新约》带来的安慰更多;别的,就谈不到拯救了。我想读一本可以完全拯救自己的书。可似乎并没有那样的书。那我穷尽一生能够创作一部吗?拯救痛苦,不是解除,不是消灭,那是死亡才能实现的;拯救,是发现,认清,有效地描述以及记录,最后坦然接受。余下的路,忽然清晰了。

 

2020-0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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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未浇灌家里的绿萝。它们伫立的玻璃瓶都要枯干了。这是她留在这里的唯一的生机。半月后,我要搬家,怕是带不走它们。我想过把它们抛进绿色垃圾桶,与腐食与恶臭为伍,就此远去。虽然省去一些麻烦,但这不是我。也想过赠送人,但又有谁会稀罕那四瓶连花都不会开的绿萝。就在我最后一次为它们灌满清水时,我望向窗外的灯火和泥土,忽然就明白了,它们应该自由,归属天地。在那一天来临时,我会捧着花瓶,将它们放置阴凉的野外。附近该有春风和未名的小花。也许它们最终会被风蚀或是灼干,抑或被某个人家捡回去细心栽培,都不是我所能顾及的了。

 

2020-0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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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96年,我的重孙李子川,携全球神经学、量子学、心理学顶级科学家及智能编剧协会,制造出第一台“织梦机”。第一代“织梦机”,体积巨大,计算复杂,还随时有神经元线路崩溃的风险。它在帮助七个来自世界各地的富豪制造过关于逝去的童年、恩爱的亡妻、天堂的幻景等梦境后,就宣告死机。此后,历经三代人孜孜不倦地维护、改进以及受惠于太阳系新能源与材料的开发利用,第七代状如成人拇指大小的“织梦机”缔造成功,且编织梦境的成功率达到99%。1%的失败案例,源于使用者曾患有不同程度的精神疾病与记忆错乱。第九代可植入颅骨的“基因织梦机”诞生后,地球已经是西历2345年。地球联盟委员会将“织梦权”写入“人权宪法”的隐私权下,规定每个人都有自行编织梦境的权力,任何人在未经当事人同意的情况下,都不能侵入别人编织的梦境。李子川的玄玄孙前往南极冰库,解冻年过古稀的李子川。他苏醒后,成为最年长的植入“织梦机”的客户。那一晚,他梦见了古老的绿色与大学毕业时爱上的姑娘。此后,李子川去月宫九号地上城度假。他在那里躺了十九年,和那位姑娘在整个太阳系重逢了九万三千六百七十次。他咽气时,太阳升起。遗体碎成晶体骨灰,漫撒星空。

 

2020-0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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