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总在暗处

出神记

记录日常走神所思所想

28 傍晚,地铁草房站B口,中年阿姨顶着三层盛满草莓的塑料泡沫箱子,挤在一个L型的通道口。她和箱子贴紧墙壁,像在寻求一种庇护。我以为她要回家,看着箱子挺沉,想过去搭把手。但她不时偷眼望向拐角外通往扶梯的一侧。那眼神胆怯,紧张,脆弱地像是刚受伤的孩子。我沉住脚步,放缓前进,但还是路过了她。往日,她会在夜色里地铁外楼梯第一阶叫卖草莓。“自家种的草莓啦,干净好吃。十元一盒。”我从未看清她的脸。她总在暗处,那铺排在泡沫箱盒里的草莓倒是被一束冷光照得清明。而今,我看到了,酱色皮肤,褶皱丛生,玉米穗般的黑发好像在用力地拎着那张脸,确保其不会下坠。在即将踏上扶梯,我回头,穿过十几个人行人,她的脸还在往出撇。那一瞬间,我明白,今夜有城管巡视。她忌惮的是那身制服。当我涌出地铁外,像万千人中的一个,看见外面空荡荡的。冰糖葫芦、湖南臭豆腐和烤冷面一齐消失。月亮孤悬,今晚没有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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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4-03


 

29 废墟里有一名生于秦岭的作家。他的名字已经遗失;只有为数不多的短篇小说、半部长篇和十几首诗歌留下来,现收藏于秦岭山下某座蒙灰的小学图书馆。我在2019年的支教活动中有幸翻阅那些文稿。我能从他的汉字和偶尔的拼音字母里嗅到一丝不安,好像他提前发现了人类的未来。他像卡夫卡一样,写关于困境的寓言。作品里总会出现一些看不清脸的人。他们惊慌失措,甚至惧怕阳光和跃上槐树的喜鹊。他的诗歌尤为特殊,像某种古老的招魂术——那些诗句使用的语言比甲骨文还要抽象。但我依然能从中辨认出月亮和山丘的字样。当月亮重复出现三次,并且伴随模糊的人形符号出现,我便断定他在写一首遥远的诗。只是,我永远都没机会读懂。

 

2020-04-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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