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年,我逝去的那些亲人…

我早已想写一点文字,来记念疫情期间离去的亲人。这并非为了别的,只因为三年以来,悲愤总时时来袭击我的心,至今没有停止,我很想借此算是竦身一摇,将悲哀摆脱,给自己轻松一下,照直说,就是我倒要将他们忘却了。

2022年12月中旬,在艰难抗击新冠病毒三年后,国家宣布不再动态清零,选择与毒性已极大弱化了的病毒共存。

三年来,有十位左右亲人离开了,我想记录一下这些普通人,也是记录这个时代。

技术宅的图片

叔叔

2019年腊月初三,叔父日爱去世,他一生是辛苦的。

我爷爷是个小资本家和土地主,解放前在县城芬司街有产业和酒楼,乡下有田产还有几个长工给种田。叔父的两个哥哥两个姐姐在城里出生,还过了几天舒服日子。

等到1953年叔父出生时,搬到乡下,家已是一贫如洗,叔父就是来报恩的。

他两个哥哥在澧县一中读到初中,叔父本来也很聪明,读到六年级,学费要10块钱,一直交不起,混了大半期,自己也不好意思再去学校了,就回家务农了。做了队里会计。

比起两个哥哥,叔父一生唯谨慎,性格温和,和善,培养娃娃有耐心,儿子和女儿在外打工,他和婶娘和许多留守家庭一样,负担照顾孙辈,外孙女成了家族第一个研究生有他的功劳。

爷爷84岁走的前一年左右时间,卧床都是叔父伺候的,临别时,爷爷从枕头下面拿出剩下全部的90元钱,给了他的小儿子,“皇上爱长子,百姓疼幺儿”。一个旧地主,走的体面,安详,多亏有叔父这个留家的幺儿子临终关怀。

叔父14岁开始抽烟,60多岁患肺癌,在湘雅做了手术,又过5年多复发,在深圳和堂弟一家团聚了一个月,突然不适,从深圳布吉医院紧急送回了澧县,见了所有亲人,还在玩着手机抖音,安详的离开了。

表弟和表弟媳

一周以后,这年腊月10号,在深圳做个体货的司机的小表弟勇哥和表弟媳妇在洗澡时,煤气中毒走了。

1976年,计划生育开始严格,我妹妹是76年出生的,我小学中学好多同学,他们弟弟妹妹最小的也是76年打止,其中起码有5个和妹妹也同学,76年以后不可以生二胎了。

1977年2月15号勇哥出生,他是孤独的,因为前一年,他妈妈(我的姑姑)被哭哭啼啼押到大队部卫生站,本来做手术打掉的了。我姑姑说突然想上厕所,从台子上下来,跑到茅厕,翻墙跑掉了,然后在外面躲了几个月,才生了表弟。

表弟初中毕业在深圳打工,认识广东电白的媳妇,生个儿子,肾炎,小时候一直医治(这病熬大了就好了)。

他媳妇和闺蜜东北妹英华在超市上班,然后合租房子,和影视剧情一样,表弟和东北妹好上了,等他想跑开时,那是不可能的了。只能负责任了,再婚和东北妹又生了个女儿。

95年表弟驾校学开车时,在大坪公路撞死过一个粮店职工,职工42岁,有一对儿女。现在他和媳妇煤气中毒,走了,也是42岁,留下一双儿女,他母亲找人看命时,说表弟和媳妇投胎成一对双胞胎了,大概是这样吧。

表弟媳妇是独生女,东北县城妹子,性情温柔。

婶娘

腊月27日,我婶娘家英(叔叔的老婆)在环城北路十回港附近被车撞了,送到医院还是走了,这距离送走叔叔才23天。 这个时候武汉快封城了,天气又冷,下雨,真是个伤心的日子。

婶娘生了两个丫头,76年和那时所有育龄妇女一样强制上环,避孕。77年2月表弟勇哥出生,和叔叔去送周(竹)米满月酒,请姑姑村的赤脚医生帮忙,用铁丝取出孕环。瞒过自己村的妇女主任,然后又是各种躲藏,一年后生个儿子(我堂弟)。她真是个勇敢的母亲,和我姑姑一样勇敢。是优点。

婶娘就是脾气强势,有时骂人,难听,绝人嘎“你要死在腊月郭挂(月底),用红被袄盖滴”。结果自己真倒在腊月郭呱 。腊月29出殡。这真是个悲伤的故事,人任何时候要给自己积点口德,让人一步,也是自己路宽百步。菩萨有眼的。

姨姨

2020年,我姨(母亲的堂妹,明香)患病去世,她出生涔南伍家村,80年代随她姐姐(我姨妈)进城,在梨园市场开餐馆,生意兴隆。年轻时候身体不好,过接了一个男孩,农村话叫引宝,不久果然生了个女儿。

我97年毕业参加工作,春节初六在家整酒,我姨妈给我说媒,问我觉得圆圆怎么样?圆圆就是香姨的女儿,19岁,一般一般,城关第三。那是非常好看。

也许长辈们有些误解,姨妈姨夫是表兄妹,舅舅舅妈也是表亲,他们一辈有亲上加亲的愿望,可以理解。但新一辈人自有广阔的觉悟与思维。
香姨性情温柔,勤劳善良,值得尊敬怀念。

堂叔

同年,二罢叔儿(父亲的堂弟,家井)去世,他生而喜喝酒,快要走的时间,可能被啥附体了,整天骂骂咧咧,无缘由责怪人,苦了一辈子日子现在非常顺当了,忽然喝了农药走了,无原由的。应该是莫名的魂魄附着了,和表弟勇哥一样,勇哥走的前三天,队上就有人回想早晨看见三个飘浮的白物在附近漂移。奇怪。

堂婶娘

不久,呀呀(家井嫂子 大菊)走了,糖尿病困扰多年,也是解脱吧。

我小时候,见过呀呀被鬼混附体,农村叫捆痛,是我三爷爷(三嗲)附她身,说话语气都是三爷的,难以解释,不展开了,有人话封建迷信,人相信眼见为实,但个人认知太渺小了。

德嗲

是我爷爷堂弟,90高龄走的,他给我讲本村大儒颜寄村的事,颜是十回10队,我们是8队。颜有两个夫人,51年划成分后是自己受不了自尽的。

老人还是见了些事情的,解放前德嗲年轻时和人打架,然后去县城祠堂,让族首领评理,首领是杨载雄。狠人,会功夫。

益偶兄

(族兄,二房长子长孙),我们上杨嘎潭(杨嘎台)话事人,一个队200多人,主要分为三房人,益偶是68年出生,读书不多,瓦匠。有号召力。

八队离十回港村部最偏远,号称“穷八队”,以前做生意的少,主要是做苦工,家家都有腰盆(大水盆),会网鱼,地势低,水塘很多。不会打鱼摸鱼就要饿肚子了。

有几个特色,是其他队(组)没有的,因为人多,搞建筑工程人齐全,瓦匠木匠漆匠全有。

有文艺队,狮子龙灯嘎司(鼓乐)算命都有的,工车此火上,人人都有角色位置。我小时候就是打耙头的。

每个时代,地方有个头儿,益偶就是八队的头头,他领头打了队里水泥路,改造高压抽水泵站,是个好头人。也许太辛苦了,永远休息去了。

广东哥

他是我大舅舅的幺儿,名叫广东,前几天走了。71年出生,在广东韶关当炮兵,后来在深圳做货车司机。糖尿病折磨多年,现在解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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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致理了一下,这些是要上人情的亲朋,以前三五年没事情没走人,疫情这三年阵痛,伤感。漫漫人生路,他们来过,经历过,他们没有精彩的故事,留个名,都是平凡的人们,我简单记述一点,愿天国安好。

我只能用这样的笔墨,写几句文章,算是从泥土中挖一个小孔,自己延口残喘,这是怎样的世界呢。夜正长,路也正长,我不如忘却,不说的好罢。但我知道,即使不是我,将来后人总会有记起他们,再说他们的时候的。……

古人言,大疫不过三年,看看世界杯人山人海,国外早不算是个大事,相信阵痛后疫情会趋于平淡,亲们走好,我们会更加珍惜现在,热爱生活。愿保佑我们。

夜已沉默,心事向谁说。
不肯回头,所有的爱都错过,
别笑我懦弱。我始终不能猜透,为何人生淡薄。
风雨之后,无所谓拥有。
萍水相逢,你却给我那么多。
你挡住寒冬,温暖只保留给我。
风霜寂寞,凋落在你的怀中。
人生风景在游走,每当孤独我回首。
你的爱总在不远地方等着我,
岁月如流在穿梭。
喜怒哀乐我深锁。

风雨之后,无所谓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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